第十四章 震撼心灵的婚礼

丛容几周没用右手了,拆了石膏后觉得别扭。去温少卿家蹭晚饭的时候一直盯着握着筷子的手看,温少卿觉得好笑,“怎么了?”

她转了转手腕,“感觉不是自己的手。”

温少卿放下筷子去握她的手腕,“拆了石膏也不要大意,尽量多休息,最近不要提重物,过段时间再去医院复查一下。”

丛容点点头,视线却一直没从自己的右手上移开。

温少卿无声地笑起来,继续吃饭。

洗碗的时候温少卿试探着问:“一会儿我要去萧子渊家帮忙写喜帖,要不要一起去?”

丛容现在对让一让也不怎么怕了,正在一边给它拆酸奶的包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想起那盒喜糖,犹豫着拒绝,“不了,我还要加班。”

温少卿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怎么,怕见到林辰啊?”

自打上次两人因为林辰闹了别扭之后,她真的就只当林辰是师兄。她之所以不去是怕温少卿尴尬,既然他都没什么感觉,那她就更没什么了。

丛容抬眸坦坦****地看着他,“没有啊,去就去吧。”

萧子渊和随忆的新房离温少卿家并不远,两人便带着让一让散步过去。

谁知丛容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幽怨地看着温少卿。

她到底大意了,温少卿的“不远”和她的“不远”完全是两个概念。

温少卿连哄带骗地又拖着丛容走了两条街,丛容站在路边怎么都不肯走了,抱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喘气。

温少卿抬手抹掉她额头的细汗,“你的体力也太差了。”

丛容冷哼,“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远’?”

温少卿理亏,笑着安抚,“真的只剩一条街了,过了前面的红绿灯,再走500米就到了。”

丛容把头歪到一边,“再相信你我就是猪。”

温少卿笑了,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回家给你做炒酸奶。”

最近天气冷得厉害,温少卿以少贪凉为由,已经很久没给她做过炒酸奶了,这个时候肯松口,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她把头转过来,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温少卿微笑,点头。

丛容这才笑出来,“好!”

林辰坐在车里等红绿灯的时候,一歪头便看到街边两个熟悉的身影。

温少卿正拉着丛容的手说着什么,丛容站在他旁边,或许是累了,半靠在他身上轻轻笑着回应,夜里的冷风轻轻吹起两人的衣角,暧昧地纠缠在一起。曾经一起打球吃饭的清俊少年褪去青涩,一身的风华气度不可小视,而记忆里那个执拗淡漠的女孩,站在他旁边浅笑嫣然,淡定雅致。

原来在爱的人面前,真的会让人脱胎换骨。

坐在副驾驶的随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叹了口气,“辰哥哥,你听我一句,有些事真的是勉强不来的。他们站在一起,就是互相喜欢,骗不了人的。那些不经意的眼神动作,瞒不了人。”

半晌,林辰收回视线,自嘲地一哂,“我知道……你好事将近,别唉声叹气的了,一会儿被萧子渊看到,他要虐我了。”

随忆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笑了笑不再说话。

几千米的距离,温少卿和丛容走了快半个小时,林辰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个人。

丛容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林辰。”

印象里她都是叫他“林师兄”,此时却连名带姓地叫他,神色间更是不见了上次见面时的局促与尴尬,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林辰对她点头,看也没看旁边的温少卿一眼,便转身进了屋。

丛容跟在温少卿身后进了屋,新房的客厅里果然一派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景象,简而言之就是……红得乱糟糟的。

林辰占据着客厅的一角,身边都是装好的喜糖盒,桌上还有一堆没包装好的喜糖。另一角被一个看上去温柔帅气的男子占据着,他正专注地往一个个精致的礼盒里装着什么。

两人忙得如火如荼的,而准新郎萧子渊却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温少卿指着那个男子给丛容介绍:“上次见面太仓促,没来得及介绍,这是乔裕。”

说完又冲着乔裕说:“乔二,我女朋友丛容,上次你们见过的。”

丛容这才想起来,他们确实见过一面,上次温少卿和林辰打架的那一晚。

乔裕站起来冲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笑起来就更温柔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气质的男人,转头看看温少卿,果然“畜类”拔萃的人的圈子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

随忆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不好意思,我才把东西搬过来,还没收拾好,是不是挺乱的?”

丛容接过来,摇了摇头,“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随忆还没说话,萧子渊指了指,“左边林辰在包喜糖,右边乔裕在包回礼,你想在哪边?”

丛容不得不承认萧子渊的情商之高,如她和温少卿、林辰之间的关系,有些话越是光明磊落地放到台面上说,越是照顾了所有人的情绪,以后见面越是自在。

她转头看着温少卿,笑着开口:“我包喜糖吧,累了还可以偷吃两块。”

“好。”温少卿也笑着点头,“那我去书房写喜帖。”

随忆捅了捅萧子渊的腰,“你帮我去卧室收拾东西吧。”

萧子渊点头,起身,跟着随忆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随忆便抓着他的手臂问:“你干吗啊,干什么把丛容和林辰凑一起?”

“我没有啊,你也听到了,是丛律师自己选的。”

“你……你干吗不让她和温师兄一起去书房写喜帖?!”

“他们之间不能总这么尴尬下去吧?林辰那里确实需要人帮忙,我们都自然一些,他们才会自在坦**。”

随忆有些不放心,“不会又打起来吧?”

“这是我们的新房,他们敢在这里撒野我就翻脸。”萧子渊揽过她的肩膀,“好了,我选了几首婚礼上用的歌,一块儿听听?”

随忆笑着点点头。

丛容坐到林辰对面,大大方方地问他怎么包。

林辰推了一堆糖到她面前,淡淡地开口:“没什么技术含量,把糖装进糖盒就行了。”

丛容点头,手上边开始装糖边问:“听说你是伴郎?”

林辰“嗯”了一声。

丛容也不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包喜糖。

丛容是一心一意地包糖,只是林辰却越来越烦躁,她大概也意识到了,站起来,“我累了,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了,林辰这才缓了口气。乔裕往他这边扔了个礼盒,小声和他对口型,“你不至于吧?人家姑娘都坦坦****的,你在这里别扭什么劲儿啊?”

林辰抓起一把糖扔过去,“就你话多!”

丛容没去洗手间,左右看了一下没人,便绕去了书房。

温少卿正坐在桌边拿着毛笔写喜帖,她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写好了吗?”

她一靠近便带了点不一样的香甜的气息,温少卿笑着抬起头,“真的偷吃糖了?”

丛容手心向上伸手给他看,“你吃不吃?”

温少卿放下毛笔,扫了一眼她的手心,指了指她另一只手里的糖纸,“我想吃那个味道的。”

丛容低头看了手心里的糖纸,然后回答:“没有了。”

温少卿轻轻一扯她的手,她便歪倒在他怀里,他顺势低头含上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像是难舍难分,又像是博弈较量,最后那颗糖到了他嘴里,他含着糖笑得眉目舒展。

丛容推开他站起来,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温少卿对着她的背影笑,嘴里却恶狠狠地开口:“早晚把你娶了!”

过了一会儿,萧子渊去书房拿电脑的时候,温少卿依旧是眉开眼笑的模样。

他奇怪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温少卿敛了敛笑意,“没什么,吃了颗好吃的糖。”

萧子渊看着他表示怀疑,“有那么好吃吗?笑得就差摇尾巴了。”

温少卿诚恳地点头,“当然。”

萧子渊不再追问,拿了电脑便走了。

刚过10点萧子渊和随忆便手拉着手要各自回家睡觉,美其名曰:婚礼前他们不能劳累,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出席婚礼。

林辰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走了,我是伴郎,也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出席婚礼。”

萧子渊一脸莫名,“又不是你结婚,你状态佳不佳没什么关系,伴郎的作用就是衬托新郎。继续包糖,今晚包完,明天还有别的工作。”

萧子渊和随忆走了,林辰才回过味来,“萧子渊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温少卿写完了喜帖,顾念丛容右手才好,便替换她坐在林辰对面包糖,头也没抬地回答:“意思就是说,为什么选你做伴郎,而不是选我和乔二?是因为选你做参照物,对比度最高。”

乔裕厚道地没有笑出声。

林辰直接翻脸,“滚。”

温少卿顺势而上,拉着丛容站起来,“好的,我们滚了。”

然后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门口穿好了鞋,温少卿还不忘嘱咐乔裕:“明天萧子渊问起来,你就说不是我要走的,是林辰让我滚的,都算到他头上就好。”

说完两人一狗便消失在了门口。

林辰一脸愕然,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乔裕一脸羡慕,和他商量着:“要不你也对我说声滚?”

林辰白他一眼,扼腕叹息,“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从电梯里出来,丛容越想越觉得可乐,“你表哥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温少卿挑眉,“你说萧子渊啊?是挺有意思的,新郎结婚,活都找别人负责了。”

丛容好奇,“那新郎到底负责什么?”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温少卿抬手帮她系好围巾,“刚才新郎不是说了吗?他负责风度翩翩,婚礼前不能劳累,要保持最佳的状态。”

“那新娘呢?”

“新娘?萧子渊那种大尾巴狼怎么舍得让随忆干什么,新娘大概负责混吃待嫁。”

丛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糟了,忘给随忆了。”

温少卿帮她塞回包里,把包转移到自己手里,顺势牵起她的手,“不用,萧子渊身份有些敏感,不收礼金。大部分人都是只给了喜糖没送喜帖,送喜帖的都是亲近的人,不然我写喜帖手要写断了。”

丛容歪头看他,“怎么感觉你这次特别好说话的样子,让你来帮忙你就帮忙了。”

“嗯,学习一下结婚的流程,以后我们用得上。”温少卿慢悠悠地说完后便站定,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着丛容不说话。

丛容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怎么了?”

温少卿忽然笑了起来,却依旧没说话。

丛容更紧张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手指忽然触到什么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刚才顺来的喜糖,想也没想便撕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

这些都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可没想到温少卿却忽然搂住她的腰把她扣到怀里,抵着她的唇模糊不清地开口:“想吃糖了。”

站在风口里吃糖的后果就是温少卿第二天起床便开始咳嗽,到了医院之后症状更加明显了。每每有人问起,他便笑着回一句:“糖吃多了。”

丛律师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温少卿的咳嗽还没好利索,便迎来了萧子渊和随忆的婚礼。

丛容一直觉得像萧子渊和随忆这样的情侣,做什么都会是一副举重若轻、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没想到婚礼前一天晚上的彩排却兵荒马乱。

先是随忆一紧张,扔捧花的时候砸到了宴会厅的吊灯上,众人一哄笑,她就更紧张了,再扔的时候,把花球直接扔到了吊灯上,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温少卿站在一旁悠悠开口:“看来这灯好事将近,拦都拦不住啊!”

虽然是彩排,一众群众演员还是在旁边抢得不亦乐乎。

三宝伸着手招呼:“阿忆,你往我这儿扔啊,给我给我!那盏灯不急着嫁人!”

何哥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按下她的手臂,“阿忆,别给她,给我,给我!”

“你连男朋友都没有要什么捧花?”

“就是没有男朋友才要啊。”

“师姐!给我,给我!”

“师姐!师兄给你了!捧花就留给我吧!”

“……”

主持人没见过彩排还这么卖力闹腾的一群人,笑着再让随忆扔,随忆也不敢扔了,转头去看一旁的萧子渊。

萧子渊略一思考,开口建议,“这捧花就别扔了,改送吧。”

随忆立刻点头同意。

一群人又为那唯一的名额争得热闹。

温少卿一笑,凑到丛容耳边小声开口:“萧子渊紧张了。”

丛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男人依旧一副清贵淡定的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出紧张来,“你怎么知道?”

温少卿挑眉,“面无表情啊,越是面无表情越紧张。”

丛容再看过去,还真是,一晚上就没怎么见这对新人笑过。

温少卿又歪头问她:“你想不想要?”

丛容一头雾水,“什么?”

温少卿扬扬下巴,示意她看,“新娘捧花啊。”

丛容看看他,摇头。

温少卿笑起来,“花的搭配你不喜欢?”

丛容再摇头,“喜欢,挺好看的。”

温少卿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喜欢为什么不想要?”

说实话,丛容没想过结婚。和温少卿重逢之前没想过,重逢后更是不敢想。她不信温少卿不知道新娘捧花的意义,倘若此刻她说想要,岂不是在告诉温少卿她着急结婚?

丛容被他坑了那么多次,深知他的腹黑,也有了反击的路数,“因为明天我要上庭,没办法作为群众演员去接那束捧花。”

温少卿一脸失望,“哦,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丛容还是没沉住气,试探着问:“我说想要,你能帮我抢过来?”

“当然不能。”温少卿沉吟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开口,“丛律师这么理智的人,怎么能把嫁人这么大的事寄托到一束捧花上去呢?”

丛容抚额心痛,到底还是着了他的道,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人了?”

温少卿一脸无辜,“不想嫁人为什么想要捧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了?”

“不想要干吗让我去抢?”

“……”丛容深吸一口气,幸好温少卿不是律师,不然她真的要没饭吃了。

第二天丛容真的要上庭,结束后从法院赶过去的时候,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她一进门就看到乔裕靠在角落的柱子上,手里握着捧花,一直盯着门口看。

看到她推门进来,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一闪而过,看到来人是她时,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丛容不明所以地冲他点了点头,他笑着回应,算是打了招呼。

丛容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捧花,原来最终花落他手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台上的一对新人吸引,她就着昏暗的灯光到处找温少卿时,温少卿便心有灵犀地看到了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

她坐到温少卿旁边后,钟祯笑嘻嘻地凑过来,“表姐,吃糖吗?这个糖特别好吃!”

丛容自从那晚之后便听不得“吃糖”这两个字,一把抢过糖盒,恶狠狠地瞪他,“吃什么糖?!吃什么糖?!男人吃什么糖?!”

钟祯挠挠脑袋,“好好的,怎么又骂人……”

唯一的知情人温少卿笑得丝毫不加掩饰,也被丛容瞪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丛容又往角落里看了一眼。乔裕还站在那里一直往门口张望,她低头问温少卿:“我怎么觉得乔裕好像比新郎还紧张?”

温少卿微微挑眉,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丛容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温少卿轻轻点了一下头,她这才明白,刚才自己推门进来的时候,乔裕大概以为是他等的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温少卿实在看不过去了,起身走到乔裕身边叹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再这么愁眉苦脸,待会儿我那个表哥以为你要抢新娘,我可不帮你。”

乔裕皱眉看他,“胡说什么?!”

温少卿调侃道:“你自己好好照照镜子,再找个人问问,看你像不像还对新娘贼心不死的前男友。”

乔裕往台上看了一眼才回答:“我才没有!”

温少卿忽然笑得暧昧,“那就是对新郎余情未了。”

乔裕没忍住笑起来,转身给了他一拳。

笑完之后他抬手捏着眉心,声音低沉模糊,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没想到,她真的不回来……”

温少卿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再说话。

温少卿和乔裕很快回到桌上,仪式结束,新郎、新娘也坐到了这一桌。

伴郎林辰没看到丛容,随便拉了把椅子,要坐下时才发现旁边是丛容,他一滞,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丛容看着他,笑着打招呼:“今天很帅。”

虽说关系尴尬,可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林辰点头回应:“谢谢。”

温少卿扫了他一眼,冷哼,“人家结婚,把自己捯饬那么帅,不知道是何居心。”

林辰对温少卿就没那么好的风度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乔裕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也不做和事佬了,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水。

萧子渊今天眼里只有随忆,只要那两人不打起来砸场子,他也懒得管了。

随忆从昨晚就开始紧张,一夜没睡踏实,今天一早就起来了,又是紧张了一上午,现在也没心思。

三宝和何哥一心都在满桌的饭菜上,更没别的心思了。

丛容恍若未闻,低头看手机。只有伴娘明显和这桌的气氛不那么搭。

伴娘是随忆同科室的师妹,也是X大的,以前林辰在X大叱咤风云的时候她就是他的迷妹,自打听说伴郎是他,便兴奋得夜不能寐。整个仪式下来,林辰对她颇为照顾,她更是春心萌动,一双冒着粉红泡泡的眼睛肆无忌惮地黏在他脸上。

林辰不时和她的视线碰上,几次下来便有些尴尬,很快站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乔裕一副猛然惊醒的模样,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温少卿转头看着丛容,“我去洗一下手。”

丛容觉得这几个人忽然间都有些古里古怪的,看着温少卿不说话。

温少卿扬扬手解释:“我是真的去洗手,我是医生,我有洁癖。”

丛容点头。

三个人走了没多久,萧子渊转头提醒随忆,“是不是该去换礼服了?”

伴娘立刻跳起来,“对对对,差点忘了,化妆师在楼上等着呢。”

随忆离开没多久,萧子渊也不知去了哪里,连神经大条的钟祯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转头问丛容:“表姐,他们怎么都走了?”

丛容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事出反常必有妖,等着看吧。”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整个宴会厅的灯忽然全灭了,满目一片漆黑。在一片哗然中忽然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

四个年轻男人带着乐器出现在舞台中央,清一色的凌乱美。刚才的礼服脱去西装,只着了里面的白衬衣,领口轻解,衣袖挽到肘部。

本就是容貌气质出众的人,台下很快响起口哨声和尖叫声,一直致力于满桌饭菜的三宝都忍不住尖叫:“师兄好帅!师兄好帅!”

又一束灯光很快打在宴会厅的入口处,随忆正站在那里,正对着舞台,似乎刚刚进来,手还搭在门上忘了收回来,也是一脸震撼地看着前方。

萧子渊低头调整着话筒的高度,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随忆温柔地笑起来。

没说一句话,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一开口台下便又是止不住的尖叫声,丛容也极为震撼。

平日里那么儒雅清贵的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竟会选择这么热烈的方式示爱,用不羁的摇滚唱着动人的情歌。

丛容对摇滚了解不多,可也知道这首歌是出自那个以硬摇滚见长的老牌乐队,野性,张扬,和台上四个男人的形象大相径庭,大概就是这种反差,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而光圈里的新娘早已泪如雨下。

钟祯兴奋地抓着丛容,“表姐,表姐!我老板居然会打架子鼓耶!好帅啊!”

是啊,她也很惊奇,原来他竟然会打鼓。

架子鼓与贝斯之间需要的是默契,她的视线在温少卿和林辰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就算他们刚才在饭桌上剑拔弩张,可此刻配合得依旧天衣无缝。

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新郎身上,可丛容却一直看着温少卿。

原来一个平和温润的男人野性起来更勾魂摄魄。

快结束的时候温少卿忽然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对着她笑了一下,轻声和了一句,他没有话筒,丛容只能看到他的口型。

I'll love you always.

就像那个冬日的深夜,他站在黑夜里,轻声说着:“她在我眼里,在我心上,一直都在。”

他对林辰说:“仁清,我爱她,很爱很爱。”

现在是他第一次对着她说。

丛容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温少卿,连结束时周围人站起来欢呼尖叫都没注意到,似乎她的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林辰不经意地看到,也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压低视线去看手里的贝斯。

原来她真的看不到别人了。

萧子渊在一片尖叫声中,扔了吉他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快走了几步,握住随忆的手,很快闪了出去。

其余三人再出现在饭桌上时,已经恢复了青年才俊该有的沉稳模样,衣袖上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

三宝流着口水凑过去膜拜,“师兄们,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们也给我表演这个行吗?”

乔裕依旧温和地笑,林辰这次回来就一直走高冷风,看了看三宝没说话。

温少卿略一沉吟,“恐怕不行。”

三宝一脸失望,“为什么?”

温少卿循循善诱,“别人用过的套路,你怎么能再用呢?就算要用也要稍微改变一下,比如说,你表演给陈簇看?”

三宝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想了一下又是一脸膜拜地看着温少卿,“亲师兄,你说得对!”

边说边看着何哥,何哥立刻摆手,“别找我啊,我对乐器一窍不通。如果到时候你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可以找我。”

三宝气得脸通红。

温少卿在一旁点评:“嗯,婚礼上表演胸口碎大石也挺有创意的。”

丛容不知道是被震住了,还是在想什么,始终沉默无语。

比她更沉默的还有林辰。

过了许久丛容才发现温少卿似乎一直没说话,转头看向他。

他正直直地看着前方,脸上鲜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丛容低声问:“在想什么?”

温少卿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扬扬下巴示意她去看,“在想什么时候也能牵着你的手去敬他们酒。”

丛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萧子渊正牵着随忆的手挨桌敬酒,恭喜声和笑闹声不绝于耳,看得出来那对新人是真的高兴。

丛容的心忽然跳得厉害,低着头不停地鄙视自己,人家结婚,你在这里脸红心跳什么?!

温少卿看她半天没反应,扭头看过去,果然又看她一脸羞愤,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是任重而道远啊。

结束的时候,丛容站在酒店门口等温少卿去开车的时候,林辰一出来就看到了她。

刚才在席间,他替萧子渊挡了不少酒,这会儿借着酒劲,走过去和她打招呼:“我订了明天的票回去。”

丛容脸上看不出异常,忽然开口问:“如果我说我现在接受你,你还喜欢我吗?”

林辰没反应过来,“什么?”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温少卿了,愿意跟你走,你确定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吗?你会带我走吗?”

林辰迟疑了一下,“你……”

丛容看着,“你在顾虑什么?顾虑温少卿还是顾虑你自己?还是两者兼有?林师兄,其实,你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吧?就算当年你跟我表白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过喜欢我。也许我在你眼里没那么聪明,也许我在专业上、在能力上、在很多地方都比不上你,可是有些东西是上天赋予女人的专属能力,比如看穿男人的内心,这点能力用来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温少卿喜欢我,是我能感觉到的。他也看重你,一直在努力修补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能看到,你能看到吗?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那你们有了隔阂也没什么,可你并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不是得不偿失吗?那个时候我也不想回国,总想着要在国外待一辈子。可是回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都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有很多东西比我们所谓的‘面子’‘自尊’珍贵得多。”

林辰早已恢复了冷静,微笑着开口:“几年不见,丛师妹的口才越来越好了,怪不得名头越来越响了。可是你忘了,我们是同门,老师教过的那些技巧,我也知道。”

丛容难得翻了个白眼,“别人请我用技巧说话都是要收费的。”

林辰冷笑,“彼此彼此。”

丛容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自己钻牛角尖吧,车来了,我先走了。”

丛容上车后,温少卿打开车窗问林辰:“要不要捎你一段?”

林辰看了他几秒钟,不冷不热地开口:“你倒是真好心。”

温少卿施施然开口:“那是自然,‘医者父母心’没听说过吗?快叫爸爸。”

林辰气结,“滚!”

温少卿也不介意,笑了笑,发动车子走了。

坐在后座的钟祯抱不平,“那个伴郎是谁啊?跩得跟二五八万一样……”

温少卿目视前方,极自然地回答:“我兄弟。”

钟祯本还打算骂林辰几句替温少卿出气,谁知竟得到这种答案,干笑了几声便窝在后座不再说话。

丛容听到这似曾相识的介绍,愣了一愣,转头问:“刚才那个,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

温少卿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准备很久了,你也能看出来,我们都不是这种风格。亏萧子渊想得出来,博美人一笑。”

丛容真心实意地表扬,“可你们做得很好。”

温少卿忽然靠边停车,“前面就是地铁站。”

钟祯眨眨眼睛,“老板,您让我下车啊?”

温少卿点头,“你明天不是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快回去复习吧。”

钟祯气呼呼下车,嘴里还嘀咕着:“又不让我听!”

丛容也奇怪,还没来得及问,温少卿忽然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有更擅长的。”

他的话里有话,丛容隐隐预感到什么,转头看过去。

可温少卿却只是一心一意地开车,不再说话。

乔裕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受了重创需要闭门疗伤,新婚第二天的萧子渊便屈尊送林辰去机场。

下车的时候,萧子渊从后备厢拿出两个密封盒给林辰。

林辰接过来看了看,立刻感动得涕泗横流,“萧老大,还是你对我好,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这些东西在国外有钱都买不到!天天吃外国人那些东西,我都要吐了!”

萧子渊幽幽开口:“不是我给你的,不敢承你的情。我就是受人之托转交给你而已。”

林辰浑身一僵,把东西扔到一边,一脸不屑,“我不要!”

萧子渊试探着问:“真不要?”

林辰态度坚决,“不要!”

萧子渊知道他抹不开面子,拿起来重新塞到他手里,“时间差不多了,快进去吧。在外面待得不开心就回来。”

林辰没点头也没摇头,拿了东西摆摆手,转身走了。

萧子渊婚礼过后没多久便进入了年末,走在街上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

丛容和周程程逛了一下午,逛累了便去了顶楼的甜品屋吃甜品。

周程程一脸视死如归地开口:“我买了后天早上的票回家过年。”

丛容好笑,“放假了还不开心。”

周程程叹口气,“你这种有男朋友的是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丛容也跟着叹气,“有男朋友有什么用,七大姑、八大姨的套路深不可测,没男朋友的就被问什么时候有男朋友,有男朋友的就被问什么时候结婚,好在我还有个表弟可以推出去抵挡一部分火力。”

话还没说完就接到钟祯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钟祯表面沮丧实则压抑不住喜悦的声音,“表姐,过年我还要值班,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丛容略一沉吟:“你不回去……那过年的时候,被七大姑、八大姨围攻的不就剩我自己了?”

钟祯声音里的欢快越发压制不住了,“貌似是这个样子。”

丛容挂了电话便开始退票,周程程凑过去看,“你干什么?”

“同盟军临阵退缩,我也不能单枪匹马地回去。”

“那你不回去过年了?”

丛容犹豫了一下,“过了年再回去,反正不能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那你就和温少卿结婚啊?”

“你以为结了婚就没事了?结了婚就要催生孩子,可我……”丛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可她生不出孩子啊……

周程程好奇,“可你什么?”

丛容叹了口气,自打跟温少卿说了她生不出孩子这件事之后,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就再也没提过。

丛容和周程程吃了晚饭才回家,快走到楼前时,忽然听到草丛里有狗叫声,还有个男声的诱哄声:“来,这个好吃,过来吃啊。”

最近小区里很多住户都丢了狗,大概多半都是这么被喂食了带药的食物被抓走。

她转了个弯走到草丛里,果然看到两个男人在喂一条狗吃东西。

丛容没想到竟然是让一让,她扬着声音叫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两个男人一愣,转身看过来。

趁着两人没防备,丛容冲着让一让招手,“快过来!”

让一让愣了一下,却还是跑到了她脚边。

“让一让不要怕啊!”丛容弯腰摸摸它的头,“温少卿呢?怎么就你自己?”

两个男人目露凶光,“这是你的狗?”

丛容看他们一眼,“不是。”

“那不关你的事,这狗是我们的!走开!”

丛容嘲讽一笑,“你可以试一试,看看关不关我的事。”

“你想干什么?”

丛容扬扬手机,“我刚才在旁边录了视频,我怀疑你们二位盗窃。”

“偷狗也算盗窃?你骗谁呢?!”

“不只是盗窃。”丛容示意他们去看自己手里的铁棍,“还携带了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器械,可以认定为‘携带凶器盗窃’,你们俩不是第一次了吧?如果有前科的话,性质更恶劣。根据最新的司法解释,盗窃公私财物价值1000元以上可适用盗窃罪,如果有盗窃前科等情形,数额标准可再低50%。就算没有盗窃数额,两年内盗窃三次以上依然可认定为多次盗窃。对于多次盗窃,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判处罚金你刚才还用铁棍恐吓我,这就是抢劫。你们偷狗不是自己吃吧?是打算卖去哪儿?你们刚才喂它吃的东西有毒吧?还可能构成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

两个男人明显是新手,被丛容三两句话就吓唬得动摇了,互相看了几眼,“你说我们就信啊?”

丛容倒也淡定,“你们可以不信啊,可是刚才我录视频之前就报警了,警察应该快到了吧。要不你们再等等?等警察到了让他给你们讲?”

其中一个男人彻底放弃了,低声建议,“大哥,我们还是先走吧!这只狗也不值什么钱,不值当的。”

两人狠狠瞪了丛容几眼,很快走了。

丛容这才松了口气,蹲下来摸摸让一让,“你怎么那么笨啊,不知道咬坏人啊?”

丛容带着让一让进了楼,出了电梯就直接去敲温少卿家的门。

门刚从里面打开,丛容就发飙,“你到底怎么看让一让的啊?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任啊!今天要不是我,它就变成狗肉全席了!”

温少卿看了看蹲在门口的萨摩耶,又看了看丛容,然后侧过身让丛容去看他身后,“它是让一让?那沙发旁边在玩球的那个是谁?”

丛容一看,沙发旁边……那个好像也是让一让……

她一脸错愕指着脚边的萨摩耶问温少卿:“那它是谁?”

“你带回来的我哪里知道?”温少卿忽然一脸兴致盎然,“丛律师,你救它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用法律手段威胁人家偷狗贼来着?那你现在这样……算不算截胡?”

丛容抚额,很是勉强地扯扯嘴角,“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就要落荒而逃,温少卿在身后叫住她:“等等。”

丛容一脸不情愿地转身问:“干什么?”

温少卿指指她的手背,“你的手受伤了。”

丛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正在流血,可能是刚才进草丛的时候不小心剐到了。

最后她还是不情愿地进了门,两人坐在沙发上,温少卿给她处理手背上的伤口。

这一道乌龙摆得丛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疼也不敢出声。

温少卿转头看了一眼和让一让玩得正好的新朋友,半是调侃道:“你不是一直怕狗吗?这次怎么这么勇敢?”

丛容现在只剩下窘迫了,自嘲道:“没脑子的孤勇呗。”

温少卿处理完伤口依旧握着她的手,笑着开口:“有句话叫关心则乱。是因为它长得像让一让才混淆了你的判断吧?是因为让一让是我养的,你才去救它吧?”

丛容轻咳一声,义正词严地反驳,“当然不是,我是律师,最起码的正义感还是有的。”

温少卿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最起码的正义感是可以战胜生理恐惧的。”

丛容想哭,不是她不争气,是对方太强大。

温少卿眼看她就要翻脸,适可而止地转移话题,指了指沙发旁,“把它送去物业吧,看看是谁家丢的。”

丛容点头,“只好这样了。”

两人才下楼就看到楼前贴的寻狗启事,看样子丛容“截胡”回来的这只萨摩耶就是图片上的那只狗。她打了寻狗启事上的电话,狗主人很快就找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千恩万谢地带着狗走了。

温少卿想起刚才狗主人问起,丛容一脸别扭地回答“捡的”,越发觉得好笑,“没想到丛律师撒起谎来也是一把好手啊。”

温少卿点头,“可以啊,自己养的怎么会认错?”

丛容继续问:“怎么分?让一让哪里和别的狗不一样?”

温少卿沉吟了一下,“它看上去和别的狗没什么不一样,得靠感觉,你和它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认得了。”

丛容泄气,“好吧。”

温少卿一手牵着丛容,一手牵着让一让,走了一会儿又开口:“快过年了,明天晚上请几个学生吃饭,要不要一起去?钟祯也会去。”

丛容想了一下,“可以啊,不过我下午要去趟法院,可能会晚点。”

温少卿点头,“到时候我去接你。”

丛容婉拒,“不用了,法院和你们医院也不在一个方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温少卿没说话,又走了几步才开口:“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做实验,我和一个女孩一组,忘了当时是因为什么,我们闹了不愉快。那个女孩的男朋友特意跑来跟我道歉,说他女朋友被宠坏了不懂事,当时我就特别羡慕他。”

丛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笑着问:“羡慕那个被宠坏的女孩?”

温少卿笑着摇头,“不是,是羡慕女孩的男朋友,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愿意那么宠,宠到可以宠坏的地步。”

丛容转头去看他的脸,微微笑起来。

学生时期看《南城往事》,别的都不太记得了,犹记得一句话:“情在意中,意在言外,含蓄不尽,斯为妙谛。”之前总觉得矫情,现在却觉得颇有道理,大家就是大家。

温少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目视前方开口:“感动吧?好好记得,以后不会说了。”

丛容点点头,低头笑起来,笑声在寒风中飘远。

就算多年后,她仍记得这个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一个男人红着耳朵婉转地对她说着动人的情话。

我想把你宠坏。

事实证明,温少卿叫上丛容是非常明智的。

他接上丛容到了饭店,正好碰到钟祯和一个学生下楼。

“你们干什么去?”

“上次聚餐买的啤酒没喝完,一直放在医院超市里,我们过去搬。”

“快去快回。”

两人好不容易搬了回来,点菜的服务员看了看,指着墙壁上贴的温馨提醒,“不好意思,我们店禁止自带酒水。”

众人愣住了,一齐往墙上看过去。

丛容正低头看菜单,忽然开口:“你们店没人懂法吗?《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里明确将餐饮业‘禁止自带酒水’的单方强制规定划定为‘内容无效’的违法行为。”说完她抬头看了服务员一眼,“需要我打12315吗?”

大概强势惯了,没被反驳过,服务员一脸惊愕地跑出了包厢,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过来,送了个果盘,笑容满面地开口:“各位今晚吃好啊,给你们打八折,以后常来啊,可以自己带酒水,我们不收开瓶费。”

“钟祯,钟祯!你表姐好帅啊!我们以后吃饭都带着你表姐好吗?”

“姐姐,你们家还缺弟弟吗?学医的那种?”

“老板!师母好厉害!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吃霸王餐了?!”

丛容微微一笑,“知识就是力量。”

一群人吃了饭又去山顶看灯海,快过年了,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从高处看下去越发显得喜气洋洋。

温少卿倚在车前盖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他是医生,极少喝酒,这次却不知不觉喝到微醺。

几个学生跑到最佳位置闹着拍照合影。

丛容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们闹,偶尔被叫过去帮他们合影。

隐约间听到有人唱歌,一转头才发现他低着头低声哼唱着什么。

吃饭的时候,丛容也有点喝多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低下头揉了揉脑袋这才又抬起头来。可一抬头便毫无预兆地撞进温少卿的眼睛里,夜色里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那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和笑意,她又愣愣地听了几秒钟才想起来。

那是首日文歌,歌名叫《樱花樱花想见你》。

在山顶的微风和夜色里,喝了酒的温少卿,眉目含情,唇角勾笑,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停了下来,朝她伸出双手。

丛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扑进他怀里。

有人注意到这边,善意的哄笑声和口哨声很快响起,可两人却依旧抱在一起没有分开。

温少卿喝了酒不能开车,钟祯开车送了两人回去,温少卿让他直接把车开回去,明天再开去医院就行了。

钟祯乐呵呵地答应,车开出去几米之后又停住,他拿着个盒子探出头来叫丛容:“表姐!差点忘记给你了!新年礼物!医院的福利,自己印的日历,我特意帮你抢到的,拿回家慢慢看!”

丛容一脸疑惑地接过来,“什么啊?”

钟祯一脸神秘,“好东西!”

丛容转头去看温少卿。

温少卿也是一脸神秘,“好东西,注意看一下中间那张。”

丛容被两人弄得有些好奇,回到家衣服也没换就站在玄关处看起来。

盒子里是个台历,也就A5大小,制作倒是挺精致的,打开来,每个月份竟然都配了张医生的单人照,右边是日期,左边是照片,照片旁边还印了几行小字,写着医生的基本情况,无非是年龄、姓名、学历、资历之类的。

她翻着翻着,翻到中间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温少卿。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休闲裤,却衬得皮肤愈加白皙,侧对着镜头微微垂眸,从T恤的领口可以看到锁骨和脖子,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裤腿挽起,微微露出脚踝。

这是她第一次注意他的脚踝,也是第一次把温少卿和性感两个字画了等号。

丛容明显口是心非,“也就那样吧。”

钟祯被泼了一头冷水不死心,“表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这个台历不是每人都有的,是我抽奖抽到的,多少人花高价找我买我都没卖,特意留给你的!”

丛容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所以呢?”

钟祯终于听到想听的了,笑嘻嘻地回答:“所以,过年的时候你要给我包个大红包啊!”

丛容抚额,“好。”

钟祯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丛容才挂了电话,温少卿的微信就过来了。

“过来喝醒酒汤。”

或许是那张照片的缘故,丛容从进门开始,眼神总是不经意地往他的脚踝上绕。

其实丛容能理解为什么这本台历这么受欢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平日里见惯了这些人穿白大褂,再见到他们穿常服,那种视觉的冲击不言而喻,可对丛容造成冲击的是……温少卿的脚踝。

刚才看照片是一回事,现在看现场版的又是另外一种冲击,她正看得出神,就听到温少卿敲桌子,“我在跟你说话。”

她一紧张差点把醒酒汤洒了,“你说什么?”

“我说……”温少卿指指她胸前,“刚才吃饭你把菜汁滴到衣服上了。”

丛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奓毛,“这是我最后一件没滴油的白衬衣了!”

温少卿一本正经地问:“你在炫耀你的某个部位尺寸很可观吗?”

丛容瞪他一眼,又皱眉看着衣服上的油渍,“洗不掉了吧?”

温少卿看了一眼,“能洗掉。”

丛容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似乎再说,你行你来。

温少卿点头,“我来洗。”

当天晚上丛容就置气般地把白衬衣送了对门,第二天下班回来,门上就挂了个袋子,袋子里是一件洗好烫好的白衬衣。

她打开来看,袋子里的衬衣不只油渍没了,好像还比以前白了不少。她拎着袋子去敲门,“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

温少卿看了看袋子里的衣服,“怎么了?”

丛容一脸难以置信,“它为什么变白了?是不是你也洗不掉,所以去买了件一模一样的给我?”

温少卿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氧净吗?”

丛容诚实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温少卿第一次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丛容的心灵受到了创伤,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温少卿已经从伙夫渐渐变成了家务小能手。

“温少卿?”

“嗯?”

“上次我说错了,你以后不做屠夫了,也不用做伙夫,你还可以帮别人洗衣服!”

丛容果断拒绝,“不用!不就是氧净!有什么了不起?!”

温少卿笑得欠扁,“嗯,没什么了不起,丛律师记得一次倒一瓶。”

丛容知道他在调侃她上次洗碗用了整瓶洗洁精,恨恨地瞪他一眼。

温少卿忽然好奇,“你以前沾了油洗不掉的白衬衫都怎么处理的?”

丛容叹气,“……扔掉。”

温少卿竟然无言以对,“……”

丛容无力地解释:“我是律师啊,穿着带油渍的白衬衫去见当事人会被嘲笑的。”

温少卿似笑非笑,“当事人知道你用他们的血汗钱买的白衬衣是一次性的,他们会哭的。”

“……”丛容对再次败在一个屠夫手里这个事实表示沮丧,又递了个球给他,“这个玩具好像是让一让的,落在我家了,给你。”

话音刚落,沙发上忽然探出个脑袋,“你是在叫我吗?”

丛容一愣,这才发现他有客人在。那张脸和温少卿有一两分相似,气质也有几分相似,转头问温少卿:“你哥哥还是弟弟?”

温少卿轻咳一声,开始解释:“我小叔,我爷爷的小儿子温让,小名让一让。”

让一让听到自己的名字很快蹿出来,蹲在温少卿脚边吐舌头。

丛容反应了半天,看看狗又看看人,由衷赞了一句:“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温少卿的这个小叔大概和他不和吧,不然谁会把家里长辈的小名用在宠物身上。

温让冲丛容招手,“侄媳妇儿,进来坐啊!”

温让坐的位置是丛容平时坐的,她没什么感觉,倒是让一让看着丛容走过来,冲温让吼了两声。

温让奇怪,转头问温少卿:“它怎么了?”

温少卿解释:“你坐了你侄媳妇儿的位置。”

温让立刻一脸悲愤地看向让一让,“你吼我?我们俩用一个名字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吼我?!”

让一让又冲他吼了两声,温让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

丛容看到演技这么精湛的“小叔”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假装低头看衬衣,看到整整齐齐的纽扣忽然抬头问温少卿:“纽扣你帮我重新钉过了?”

温少卿还没说话,躺在沙发上的温让便别有深意地开口:“大侄子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啊!”

看到丛容一脸疑惑马上坐起来,“咦,你不知道?钉纽扣算什么啊,他的绣工才棒呢!当年他可是绣过整幅的《清明上河图》呢!改天让他给你绣个《白首鸳鸯图》!”

丛容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温少卿越来越黑的脸上扫来扫去,“绣……花?”

温少卿黑如锅底的脸冷冰冰地开口解释:“学临床,手指灵活度的练习很重要,我也是被逼着学的。”

丛容忍笑忍得辛苦,后来低着头模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就跑回家去了,衬衣都忘了拿回去,门关上了才放声大笑出来。

听着门外隐约的笑声,温少卿睨了温让一眼,“满意了?”

温让靠近沙发里,慢条斯理地点头,微笑,“还好。”

温少卿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来了快两个小时了,到底什么事?”

温让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正事来着,不过我想不起来了,我也打算走了。”

温让走到楼下又给温少卿打电话,“我想起正事了,老温叫你记得找蝴蝶兰。”

温少卿挂了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笑起来。

丛容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正好碰上温少卿晨练回来,温少卿叫住她:“不吃早饭了?”

丛容急急忙忙地系着围巾,“不吃了,赶时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不能迟到。”

温少卿拦住电梯门,忽然问起:“你有认识的人可以买到蝴蝶兰吗?”

丛容想了一下,“蝴蝶兰?什么品种?”

她虽然不养花,但也知道今年花市蝴蝶兰是稀缺品种,价格炒得高不说,有些珍贵的品种更是一花难求。

温少卿嘴角溢出一抹莫名的轻笑,“品种倒是不打紧,是蓝色的就可以。”

“蓝色?你可真会挑啊!”丛容双手抱在胸前仔细盯着他的脸,“你不是在耍我吧?蝴蝶兰没有合成蓝色色素飞燕草素的基因,蓝色是植物学中的劣性基因病变,非常罕见,你让我去哪儿找?”

温少卿擦了擦手,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笑了笑,“有染色培育的。”

丛容冷哼,“你既然了解就该知道培育出来一株有多难。”

“就是难才找你啊。”温少卿淡淡的语气里满是挑衅,“怎么,丛律师不会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吧?”

丛容扯扯嘴角,极不情愿地应下来:“没问题,什么时候要?”

温少卿一脸算计得逞的笑,“尽快吧。”

丛容抿着唇角,咬牙切齿地回答:“好。”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律所都知道丛律师在不务正业,最后辗转通过朋友的朋友才找到几株,空运到本市的当天她直接送到了温少卿面前。

医院已经放了假,钟祯就等着初二那天值班,整天无所事事地和让一让混在一起。

丛容在温少卿家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直奔主题,“你老板呢?”

钟祯指指厨房,“在做晚饭。”

丛容冲进厨房,明明一脸炫耀却故作冷淡地把花给他看,“喏,你要的花。”

丛容没听出端倪,“哦,给你放哪儿?”

温少卿抬头看着她,“先放你那里。”

丛容怔忡,“啊?”

温少卿洗了洗手,笑容高深莫测,“钟祯不是说你不回家过年了吗?我打算带你去我家过年,这是你准备的礼物。”

丛容彻底傻眼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你家过年了?”

温少卿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没说过啊,所以我说这是我的打算啊。”

丛容无言以对,“……”

温少卿安慰她,“放心,我们家是我爷爷做主,我爷爷不会不喜欢你的。”

丛容虽然不想和他说话,可还是好奇,忍了半天没忍住才开口问:“为什么?”

温少卿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一脸如获至宝地赞叹,“血瘀体质,又寒又燥,湿气又重,多么好的移动病例啊,可遇不可求,我爷爷看到你一定特别高兴。”

“……”丛容再也不想和温少卿说话了,转身准备出厨房,走了两步又转身,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如果我找不来蓝色的蝴蝶兰呢?”

温少卿看着她浅浅地笑着,“你去阳台看看。”

丛容去阳台看了一下,那里摆着盆一模一样的蓝色蝴蝶兰,就算她找不来他也留好了余地。这一刻丛容心里格外复杂,不知道是该说他体贴好呢,还是说他狡诈好。

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温少卿从身后单手圈住她的肩,“生气了?”

丛容摇头,“没有。”

“那跟我回家过年?”

丛容心里清楚就算她不答应温少卿也会有办法让她答应,那就不要折腾了吧,有气无力地回答:“好。”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沉沉的笑声,“吃饭了。”

丛容扭头看他,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