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子
只因跪地近在咫尺，那把匕首刺入沈青脖颈的瞬间，溅了丽娘一脸的鲜红，而她自己脸上的血色却早就尽退于足底。
没有给沈青任何机会分辨，外人口中的人屠乔楚天，本就是这般杀伐果决，冷酷无情。
于理，他已说明，悍妒的妾室伤及家奴性命，传出去折损侯府男丁姻缘；于情，他更是早就表明了立场，连避子汤都不让赐，如此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遭遇行刺，现在更吓得面无血色，她沈青一条命还嫌不够来偿。
若是想要让柳婉婉在侯府后宅安生，乔楚天今日这杀鸡儆猴的戏码必是要做得干净利落，左右是搏了老夫人的面子，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也好是个威慑。
院里众人各自震惊连连，上至老夫人，下至府中护院各个都汗湿了额角。
一条鲜活的生命，没有悲愤痛骂在先，没有家规责罚在后，上来就一刀捅中要害见佛祖去了。
还要淡然冷清地说一句“还给你”，仿佛还匕首才是本意，杀了她倒显得过于随意了。
丽娘跪在最近处，她目及之处尽失去了颜色，不黑不白，成灰一片，只觉五内惊惧忧恐，浑身使不上力气。
老夫人虽说见过的惨烈场面不少，只是这般猝不及防，也震惊到无法站稳，好在沈冷尘惊恐之时下意识地靠到了老夫人身边，这才顺手将人扶住。
而身为其母，韩清婵不可置信地捏着手中的丝帕哀呼了一声，
“唉……”
她眼前的乔楚天似换了个人，也不见旧疾复发的那种狂暴，就这样漠视一切，孤高的眼神阴冷至寒，仿佛在他眼中，沈青早就该死一般。
所有人要么惊诧地看向乔楚天，要么不忍，紧着把目光从惨死的沈青身上移开。
唯独只有一人，眼底蔓延着复仇的痛快，站在乔楚天身后，柳婉婉一直看向沈青，从她还是沈青，一直到她变成一具尸身，都未曾眨过一下眼。
彼时，医官从屋内出来复命，看见院中惨象也先是一惊，而后赶紧白着脸低头禀报，
“启、启禀少将军，那位嬷嬷幸好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得进补修养，现已处理好伤口，已无大碍了。”
“有劳医官。”
“若芳斋戾气过重，这几日婉婉挪去雅苑正屋，省得夜里招了梦魇，待田嬷嬷痊愈再做打算。”
说完，乔楚天便当着所有侯府女眷的面，牵起了柳婉婉冷冰冰的素手，直奔着自己的正屋走去。
阿瑶傻了眼，怔在原地都忘了要跟上去，亦或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
‘娘子如今正在小日子里，这挪去正屋，少将军歇在何处？’
“少将军，太子殿下驾到，现正在府门口，与侯爷一同下朝，说是来探病。”
乔子成脚程快，飞奔着进来通禀，这才给了老夫人醒神的时间。
“快，抬下去吧，府上来了贵客，都打起精神，莫要再惹出事端！”
这句是说给愣在院中的丽娘听的，方才当着乔楚天的面不知轻重，拿着府上老人的架子说了那许多，这才被溅了一脸的血。
丽娘连滚带爬地起身，扶着半软的膝盖，掏出手帕紧着把脸擦净，这才战战兢兢地缩到老夫人身边去了。
乔延江与太子李睿谈笑风生，这一进到雅苑便对降至冰点的气氛有所察觉。
可李睿始终是外男，并没有觉得众人脸色有何不妥，许是见到他的人都要先行见礼，待平身后，便都各自安抚好各自的心神罢了。
“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除了老夫人，府上所有奴仆女眷，纷纷叩首，婉婉亦是要跪，却被乔楚天死死拽住。
这在李睿眼中，倒成了最扎眼的所在。
“诸位快快请起，吾今日乃来探望思远，打扰侯府，心下过意不去，吴总管……”
太子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太监便把大小礼物锦盒转交给侯府下人，这是有备而来。
乔延江见乔楚天脸色难看，便先笑着圆场，
“这怎么使得，太子殿下破费了，快，请正院堂中上座！看茶！”
柳婉婉避讳着将头低下，脸垂得看不见双眼，即便如此，李睿与这二人擦身之时，仍旧痴痴地望着她，这副失魂的表情，看得乔楚天颅内血管突突直跳。
“你去屋内歇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屋门半步！”
乔楚天突然发狠，霸道得不近人情，柳婉婉只乖顺小意地应道，
“是……”
便赶紧进了正屋，在靠近后窗的躺椅上缓缓坐下。
太子的突然到访，不得不让柳婉婉忽略身子上的不适，强打起精神，思虑当前的种种。
‘乔楚天挡了侯夫人的避子汤，又当面处死了沈青，狠狠地打了丽娘的脸，这便是间接地得罪了侯夫人与老夫人。若没猜错，今日朝上，四皇子应是求得了抚北军统帅一职，太子是坐不住了，巴巴地跑来同乔楚天商议对策。哼，一次打胜仗的好机会而已，就这般紧张。我父亲被冤死的时候，你可有这般急切担忧过！’
婉婉目光哀怨，抿着嘴唇，指甲抠着躺椅的扶手，留下了道道新月牙状的痕迹。
-
“今日上朝还是不见思远，这可让吾好生担心。这次旧疾怎这般凶猛，思远现下可好些了？”
李睿满眼关切，自小便当乔思远如亲弟弟般，见他不得父亲关爱，跟生在皇家的自己颇有几分相似，便深感同病相怜。
乔楚天缓缓入座，把玩着腰间香囊，轻描淡写地说道，
“多谢殿下挂怀，如今虽说已见大好，可小主子说了，须得静养，方有机会痊愈。”
李睿收回关切的视线，有些好奇地看向武雍侯乔延江，
“小主子？”
这乔家父子昨夜便已有默契，乔延江捋着胡须笑道，
“太子殿下见笑了，昨夜晚膳，四皇子突然闯入府中，对前太傅之女柳氏纠缠，天儿无奈，称此女是他的通房，这才将人保下。巧了，此女精通药理与针灸之术，竟能缓解天儿病症，还言说可帮天儿将病根除，这不就成了救命的小主子了嘛！说来，还要多谢殿下将这罪奴赏给天儿，我替侯府上下，谢过太子殿下恩德！”
乔延江果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堂堂武雍侯说跪就跪，哪怕只是为了把太子高高架起，防着他追责乔楚天强收了柳婉婉。
看着乔延江不温不火地把这么大的事情说了出来，太子李睿竟找不出发作的理由，只能强憋着心中的震惊和窝火，赶紧将人扶起，然嘴中却在说不出轻松客套的话来。
乔楚天瞥见了李睿紧锁的眉心，冷冷的说道，
“太子殿下今日来，是来看思远，还是来看这小主子的？”
一时之间，两人眉峰凝起，眸光忽而黯沉如夜，忽而火气分明。无言中，质问与呐喊碰撞着疏离清冷，太子李睿第一次动了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