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拼了命去保护的人

会让叶潇拼了命去保护的人,自始至终只有阮雨声一个。

那天之后,叶潇没怎么再见过阮雨声。

有时候顾嘉南会邀请她出去玩,只要听说阮雨声也会去,她都会本能地拒绝。

她不再在他面前故意热情开朗地去和别的男生讲话,用这种夸张拙劣的表演方式去引起他的注意或者故意气他。

那天她对他说的话像是捅破了隔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没了这层窗户纸之后的他们,彻底沦为了陌生人的关系。

五月初夏,天气还未回暖,狂风卷过校园,树木草丛被刮得猛烈摇晃。

期中考试第二天下午,叶潇提前来到考场,正翻开课本准备复习,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了陆泽远的声音。

几个男生双手插着裤袋倚在树下说话,陆泽远也在其中。

“他妈真自杀过,差点就没抢救过来,就因为他爸找小三。”

“那他每天装什么装啊,他爸是有钱,钱都给私生子了吧?阔少爷的命比草都贱。”

“要不人家怎么叫校草呢?”

陆泽远话音刚落,几个男生就大声哄笑起来。

身侧的窗户突然被人敲了下,叶潇转头看过去,只见陆泽远抱着胳膊靠在窗边,耷着眼睛看她,唇角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他朝她抬了抬下巴,比画了一个让她出去的手势。

教室里的同学似乎也听到了窗外的说话声,纷纷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

“真的假的?”

“阮雨声怎么这么惨啊?”

“经历过这种事,心理多少有点不正常吧。”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了进来,叶潇却“啪”地合上书站起身,二话不说走出了教室。

“叶潇!马上开考了,你干什么去?”

叶潇没回头,只是飞快地往外走,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了站在教学楼门口的陆泽远。

“哟,女神还真不考试了?”

叶潇走到他面前,冲上去就一把扯住他的领子,用尽全部的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她不知道这一巴掌打下去陆泽远的脸能有多疼,但她的手真的好疼好疼。

“你疯了吗?”陆泽远一脸不可置信,注意到叶潇又要动手,赶紧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过说他几句,你急什么?

“上次他打我一拳的账还没算,”陆泽远轻笑一声,“刚叫了几个哥们儿在酒吧后街帮我教训他,我还挺好奇的,他现在得被打得有多惨……”

叶潇耳畔“轰”的一声,顾不得被攥得生疼的手腕,情急之下狠狠踢了他一脚,挣脱后飞快往校门口跑。

她脸色泛白,脑海中拼命闪过一群人围堵阮雨声的画面,眼前瞬间蒙上了湿润的水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叶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想哭。

明明他那么讨厌,他不喜欢她,整天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还和她说什么把他当朋友的鬼话。

可他是阮雨声,是叶潇最喜欢的阮雨声。

狂风打在她的脸上,叶潇只觉得浑身上下被寒意浸透,冷得她止不住地发颤。

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酒吧的后街,看到阮雨声脸上带了伤,被一群小混混压住半跪在地上,周围无数拳头和棍子落在他的身上。

眼里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中,叶潇隐约看到一个小混混捡起地上的一个空酒瓶朝阮雨声走了过去。

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跪在地上的阮雨声。她听见了酒瓶在自己背上碎裂的声音,猛烈的痛意从后背迅速蔓延开来,痛得她的意识瞬间不再清醒。

那一刻,叶潇才终于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痛的。

叶潇醒来时身在医院,阮雨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睛很红,脸上的伤已经被涂了药。

“还疼吗?”见她睁开眼,阮雨声问她,嗓音哑得不行。

叶潇摇了摇头,轻声问他:“你呢?”

阮雨声不再说话,目光低沉,像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问:“为什么不考试跑出来?为什么要冲过去帮我挡那一下?”

叶潇动了动嘴唇,又听见他冷声质问她:“你不要命了是吗?”

“哥哥,”黄伊澄忽然从门口走进来,“刚刚医生开的药我取好了……”

黄伊澄问:“潇潇姐你醒了!你没事吧?”

叶潇点了点头,阮雨声眼神紧盯着她,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你是因为那天帮了我才惹上陆泽远的。

“我当时只是想,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负这个责任,又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我宁愿出事的是自己。”叶潇忍着鼻酸,仰头压下眼泪,一字一句地说。

阮雨声低下头,唇角轻轻扯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潇潇姐,你别这么说,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无论换作是谁被纠缠,我哥哥都会帮忙的。那件事其实是我的不对,要不是我非要和你换值日……反正都是陆泽远的错,你们谁都没有错,真的。”

是啊,无论换作对方是谁,阮雨声都会帮忙的。

然而会让叶潇拼了命去保护的人,自始至终却只有阮雨声一个。

那天之后,陆泽远被学校处分,被要求停课回家反省。阮雨声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开始在学校里疯传,尤萍制止了几次,谣言终于有所消解。

半个学期的时间很快过去,期末考试结束后,于洋说他表舅新开的音乐餐厅后面有一个新建成的度假别墅,想邀请他们几个朋友去住一晚,大家聚在一起玩一玩。

叶潇本来想拒绝,却被顾嘉南执意拉了过去。

“你看你熬个考试周都把自己熬成什么样了?必须去,好好放松放松!”

那晚几个男生要出去打篮球,顾嘉南也跟着一起出去玩了,只剩下叶潇和黄伊澄留在了客厅里。

“潇潇姐,我们聊聊天吧。其实这段时间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黄伊澄突然对叶潇说。

“好,”叶潇问,“聊什么?”

“聊聊我哥哥。”黄伊澄说。

叶潇表情一僵,陷入了沉默。

“他家里发生的那些事,你都听说了吧?其实我这段时间特别想找个人说一说,但是我又信不过他们。就连嘉南,我都不想和她说太多。

“但我想和你说,感觉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特别相信你。

“他妈妈自杀过,在他读初一那年。

“那天我在外面补课,具体情况是听邻居说的。听说当时他刚打完球,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是他妈妈发过来的。短信上写:‘儿子,妈妈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到这里,叶潇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他妈妈躺在**喝了一整瓶安眠药,幸亏他爸爸及时赶了回去,把他妈妈送去洗胃了,他妈妈才被抢救过来。

“那件事之后,他就没以前那么活泼了,总像是藏着心事。别人问他是不是很难过,他总是笑笑说他没事。

“后来没过多久,他爸妈就离婚了。阿姨在离婚之后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得了抑郁症,发病的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再后来,因为需要人照顾,阿姨偶尔会被接到他的姥姥家住。我家就在他家隔壁,有时候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我奶奶心疼他,总是叫他来我家吃饭,给他做好多好吃的。

“有好多喜欢他的人,可能在知道这些事之后就没那么喜欢他了。但我不会。我奶奶说我的性格像个小太阳,所以我想,我一定要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温暖他。

“对了,潇潇姐。有一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他要搬去中国香港了。”

“搬去中国香港?”叶潇问。

“嗯,阿姨有一个老同学,现在在那边做生意。听说那个叔叔在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阿姨,去年他妻子生病去世了,今年他又联系到阿姨,说想把她和雨声哥一起接到那边去住。

“阿姨同意了。

“虽然我真的特别舍不得他,但我觉得,等他到了那边,有了新的生活,应该会过得比现在更开心吧。

“反正等到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可以去那边找他。”

叶潇静静听着,心里空****的,像是破了个洞。有冰冷的风从洞里吹进来,让她心上的每一处都泛起了剧烈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