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元山古城

校医院的值班医生在隔间为纪瑜安确认了一下后腰的情况,继而放下她的衣服拉开了帘子,在电脑上敲起医嘱。

“小姑娘没事啊,后腰是有轻微拉伤,有些肿了,但没有骨折的。我给你开点药膏,你每天擦一下,应该问题不太大。”

“好的,谢谢医生。”纪瑜安伸手想去接医生的单子,被谢靳言抢先一步,她才发现到她的包还挂在对方的脖子上,显得滑稽极了。

“小伙子,给女朋友擦药的时候稍微轻一点,她这情况不用大力推的。”

“好的,谢谢医生。”

纪瑜安想跟医生否认,却被谢靳言扶起走出了校医室。

“你在这坐着等我,我去给你缴费取药。”

纪瑜安乖乖坐下,想要拿回自己的包时,他已经拿着单子走了。

她盯着谢靳言挺拔的身姿,与那天亭子里的背影一模一样,再与年少时穿着校服外套的背影不断重叠。

纪瑜安记得有一次期末考,也仅此一次,谢靳言的座位正好安排在了她的前面。那时候是个夏天,她正巧坐在后门边的那个位置。考第一场的时候,在后排监考的男老师爱走动,怕影响同学,男老师就在后门走进走出的,皮鞋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就只影响了她。

在她快不能专心做题时,坐她前面的谢靳言懒洋洋地举起了手。

“老师,后门能关上吗?”

男老师早就听说了谢靳言的大名,生怕吵到学神就把后门关上了。大概是没地方走了,男老师最后在教室后面的中间坐了下来,她也终于可以恢复耐心继续做题。

为了表达她隐蔽的感谢,她趁下午考试前半小时提前到了教室,偷偷放了一瓶水在谢靳言的桌子上,还把包装纸撕开,以防老师怀疑作弊。她刚放下水要回到她的座位,不料谢靳言就从后门走了进来。她慌乱之下差点把脚给扭了,被谢靳言抓住手臂才站稳。

她那时道了谢,但谢靳言反应非常平淡。

可能是她的错觉,考试间隙她不时抬头看前面,都感觉谢靳言的耳根连至脖子隐约有些泛红。

在接下来的所有考试里,当老师说最后一排同学收试卷时,谢靳言都抢过她的试卷自己往前收试卷交给老师。

所以她那时就很好奇,现实中的谢靳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该有其他的好奇心。

“这药膏一日两次,先涂一周。”谢靳言的声音打破了纪瑜安的回忆。

纪瑜安顺着抓着药膏的手看向谢靳言,起身从他手里拿过药膏。谢靳言想扶她,被她推开。

“我自己能走,没有那么疼了。正巧碰到你,你的大衣还给你。”她趁他还没反应,脱下了那件灰色大衣直接塞进他的怀里。

“你把包还给我吧,谢谢。”

“好。”谢靳言也不强迫,左手臂夹住灰色大衣,右手把包从脖子处取下来递回给她。“那我送你回去?”

纪瑜安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脸色淡淡。“不用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谢靳言盯着纪瑜安看了一瞬,点了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好的,再见。”

纪瑜安头也不回地转身,打车离开了这里。

她想了想在微信上把药膏的钱转回给谢靳言。

等纪瑜安到元山古城时,已是下午四点半。她看着定位给的位置,眼前是一个废旧集装箱搭建的临时办公室。

她走了进去,发现办公室里有一个男人敲着电脑,还有一个孕妇坐在另一侧整理着资料。

“你是小纪吧?刚刚思滢给我打电话了,你叫我胡姐就行。”未等纪瑜安询问,胡姐率先发现了她,还热情地冲她挥着手。“我快整理完我手头的资料了,既然你来了,一会我跟你交接,哈哈那我明天开始就不用来咯。”

纪瑜安忙走过去,顺势坐在了胡姐旁的小凳子上。

“胡姐好,我是纪瑜安。”

胡姐笑嘻嘻的应着,但手里整理的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坐在前面的老李,就是壁画修复组的负责人,在忙着提交报告呢。剩下的同事去现场了,办公室就只有我们俩。”

纪瑜安环顾四周,斜对角置物架里的每一格都整齐摆放着大家的包,架子旁还有几个折叠睡床。

胡姐注意到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我的睡床留给你,你就不用再买啦。”

纪瑜安笑着道谢,目光回到了胡姐整理的资料上。

“这些资料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大概就是这样...”胡姐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标签,并按便签顺序整理的资料。

纪瑜安从包里拿出本子,按照胡姐说的一一记录下来。

老李提交完报告后,发现了纪瑜安。他凑过来盯着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纪瑜安,心里浮起一阵满意。他本对顶替胡姐的人选十分担忧,是陈思滢打了包票他才同意的。

“听说你是季先生的徒弟?”

老李见纪瑜安乖巧地点头,心底的赏识又多了几分。

季先生的师父是被誉为“文物修复界泰斗”的大国工匠,而他也完美地继承了他师父的衣钵,成为国内外顶尖的壁画修复专家。

纪瑜安大三那年,因实习的专业方向感到无比纠结时,经她小姨的引荐认识了季先生。季先生看她意外的合眼缘,并收她为徒。机缘巧合下,当时的她也坚定了壁画修复这个方向。后来,季先生身体抱恙,她竟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正因如此,纪瑜安回国后就义无反顾在师父身边跟项目,一连两年都没有回来言川。直到外婆生病,她不得不回来照顾外婆。

季先生对纪瑜安这一举动表示理解,告诫她不管是哪个方向的文物修复,潜下心来深耕其实人在哪里都可以。这条被纪瑜安当成准则,影响了她往后一生。

“听说你还去国外留过学?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吧?”胡姐也好奇地加入了询问队伍。

“对,去国外待了两年,专业方向是壁画和博物馆文物修复。”

“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呀!”老李有些激动地拍了拍纪瑜安的肩膀。“你都不知道,我们言川壁画修复组留下的大多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像我和小胡这样的老人太少了。”

这话不假,院校培养出来的学生远远无法满足文物修复的需求。干这行的人多半需要沉得下心、坐得稳冷板凳,要几十年如一日对待这项重复且枯燥的事业。大多数人都耐不住前期的寂寞,纷纷转行。有些履历的壁画修复师都跟着项目走遍大江南北,留守在一个地方的基本都是新人。

纪瑜安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场及时雨。

“小纪呀,好好干!我们都很相信你呀!”

此时,一道满是嘲讽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那可不一定!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娃娃是不是这么有能耐,担得起季先生关门弟子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