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檀郎焚卿（12）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柳下家从前在富平镇也算是名门望族，可到了柳下渊这代却人丁稀薄，五位太太愣是没生出一个儿子。
等员外老爷一闭眼，再过个几十年，说不定连祖坟都让人给刨了。正因如此，一支独苗的柳下草儿才是真正的掌上明珠。
可大小姐自小身体就不好，能活到七岁都是一个奇迹。
员外府私下里也找不少高人来看过，直到有个云游的高僧来化缘时一眼就道出柳下渊命中无子，独女也是大太太用上辈子福报换来的。
但这孩子命中带煞，恐怕养不大。
“那虎头铃铛，就是高僧给草儿的。自从挂在床头，的确安生了一段时间。”
柳下渊叹了口气，此时他们坐在大夫人房中，丫鬟下人都被赶了出去。老员外眼底一片乌青，疲惫道：“后来府里就开始出事，那些......”
他顿了顿，大夫人赶紧把草儿的耳朵捂住，柳下渊才接着道：“那些丫鬟下人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暴毙而亡。”
他惶惶不可终日，尤其在四姨太、五姨太接连毙命，女儿又遭此大难后，柳下渊这才说出恳求唐心酥救救他们一家人的话。
“老爷！”这时大夫人突然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草儿不对劲！”
先前在火场里光顾着逃命，雾气又大，鼹鼠都没注意这个神神秘秘的大小姐长什么样子。这会柳下草儿躲在大夫人怀里，五人才看清她的容貌。
七岁的女童长着一张天真可爱的脸，长发扎成两个小辫子，一双眼睛又黑又大，但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火灾吓到了，神色木讷显得格外呆滞。
齐烁叹了口气，小声惋惜道：“挺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鼹鼠瞪他一眼：“那是你刚才没看到那具焦尸有多恐怖！”
不过柳下草儿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大夫人急得满头汗，搂着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草儿虽然平日里体弱又胆小，但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柳下渊也说道：“草儿是我唯一的血脉，只要能治好她，做什么我都愿意！”
“什么都行？”
唐心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员外：“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话可要想好了再说。”
柳下渊脸色一变，讷讷闭上嘴。不过孩子是无辜的，能救则救。
唐心酥让人拿来一支蜡烛，将烛火放在柳下草儿面前，后者见到火明显瑟缩了一下，往大夫人怀里躲去。
“别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唐心酥摸了摸她的脑袋。
柳下草儿眨了眨眼，她的目光没有焦点，眼神呆滞的可怕，因为眼珠过于漆黑，给人一股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唐心酥举着蜡烛，在草儿的头顶和两肩晃了晃，当蜡烛停在左肩时倏然熄灭了。
柳下渊忧心忡忡道：“草儿这是怎么了？”
唐心酥心里有了底，她把蜡烛塞给齐烁，挑眉道：“员外和大夫人应该听说过人有三魂七魄吧？”
这三魂是胎光、爽灵和幽精，其中爽灵决定了智力、慧力，以及反应快慢。
而七魄则是一魄尸狗，二魄伏矢，三魄雀阴，四魄吞贼，五魄非毒，六魄除秽，七魄臭肺。
“这孩子少了一魂一魄，她的“爽灵”和“尸狗”都被勾走了，看上去才会呆呆傻傻的。”
唐心酥话音刚落，大夫人便惊惧地捂住嘴。她心乱如麻，不停擦拭眼泪道：“大师，那这一魂一魄还能找回来吗？”
“找不找得回来，就要看你了。”唐心酥沉下脸道。
大夫人怔了怔，心底涌出不好的预感，张了张嘴道：“我、我能做什么？”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勾走草儿魂魄的就是五姨......我妹妹。”
唐心酥说得掷地有声，可实际上完全是她在信口胡诌。五姨太自从在灵堂现身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大夫人脸色骤变，神经质地看了看四周。
符星遥见大夫人动摇，又接着添了把火道：“昨晚守灵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月茹的死另有隐情。要想你女儿好，须得一五一十的说，否则我们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
“我、我——”
大夫人看向丈夫，柳下渊长叹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做错在先，我包庇在后，我们欠月茹两条命，活该遭罪。可草儿是无辜的，你将那汤药秘方之事说了，别耽误孩子治疗。”
“什么秘方？”齐烁蹙眉道。
大夫人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声泪俱下道：“是我鬼迷心窍，想让月茹生个儿子，就求来了一副生男孩的秘方。”
“可我真没想着要害死她啊！我就是想让柳下家有后，将来我的草儿也能有个兄弟倚靠。”
果然月茹临死前的种种表现不是发疯，而是这求子药害的！
“秘方呢？”唐心酥厉声道。
大夫人打了个哆嗦道：“我、我既后悔又害怕，连夜烧掉了。”
陈嘉树悄悄靠近符星遥，侧过脸道：“你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吗？”
符星遥一直在观察着大夫人的微表情，随即点头道：“秘方应该是确有其事，烧了也是真的，不过我觉得这个女人恐怕还有所隐瞒。”
柳下渊也是老泪纵横，怨怼地看了眼大夫人：“糊涂啊！糊涂！那秘方岂敢随便乱喝！万一月茹怀的就是男孩，你非但让我柳下家绝了后，还害了草儿！”
说到草儿，大夫人又苦苦哀求道：“是我错了，下地狱都可以！月茹来找我也行，可孩子是无辜的。”
柳下草儿的确可怜，毕竟生在员外府不是她能选择的。
唐心酥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先救人。
不过招魂这件事她只学了皮毛，幸好柳下草儿的魂魄是刚丢的，再过几天唐心酥都没把握能成功。
大小姐的闺房已经烧得一塌糊涂，只好在院子中进行。唐心酥让所有人都离开，唯独留下柳下渊。
其实老员外倒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主要是大夫人刚才的一番话太过招恨，只有他们五人在场的话，活像是要替五姨娘报仇似的。
唐心酥深吸口气：“我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