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难产而逝

殿内玄瑛还睡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床边站着一个人。

周时烬给玄瑛往上掖了掖被子,准备离开时,他的手突然被抓住。

周时烬顿觉大事不妙,被发现了。

“你……你要娶别人了?”玄瑛刚醒,还没从方才做的梦中醒过来,抓着周时烬的手就喃了一句。

周时烬转身,回握住她的手:“不是,我不娶,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玄瑛眼中恢复了些许的清明,两人别扭了这么久,猛然一对视,玄瑛有些败下阵来。

周时烬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两人气息勾缠交错,周时烬惩罚似的咬了一口玄瑛的嘴角。

玄瑛闷哼一声推开他。

周时烬顺势将人揽进怀里,给她揉着腰。

“这几月要格外小心。”他的手下移,轻轻覆在玄瑛的小腹上。

玄瑛点点头。

“以后,不要拿自己和孩子威胁我。”周时烬压低声音。

玄瑛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心里过意不去:“对不起,臣妾以后不会这样了。”

周时烬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玄瑛的腹部,他本来想的是回来后冷落她几天的,可是在宴会上看到她大腹便便的样子,他一下子就心软了,她气他还不够多么?也不差这一件事。

这夜,两人冰释前嫌,相拥而眠。

周时烬留了玄瑶是为了打听一些玄周皇室的秘辛,遗憾的是,玄瑶什么也不知道。

他此前之所以在玄周待了四个月,就是为了借机调查玄周圣女的事情,一无所获。

周时烬突然想:就这样吧,季然虽然已经记不得从前的事了,但是人还安然无恙的待在他身边,这样已经足够了。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玄瑛用晚膳,肚子就疼起来了,虽然她也是第一次接触到生孩子这个领域,但是她是知道怀胎七月就生产,这是早产,生下来后不仅孩子会先天不足,甚至母亲都会有生命危险。

玄瑛疼得满头大汉,脸色苍白,她死死抓着红豆的手:“将隐凤宫的所有人给本宫抓起来,一一盘问!”

红豆郑重点头,担忧的看着痛得小声呻吟的玄瑛。

在慌乱的人群中,采玉神色阴骘,悄悄将方才的一盏汤端走。

产房里一些丫鬟进进出出换水,端出来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周时烬候在门外,神色难掩焦急。

玄瑶双腿支起来,嘴里咬着毛巾,额发已经全被汗打湿,脸上的神色痛苦难言。

产婆一边跟玄瑛说话,一边紧张的看着她的下体,产婆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流了这么多血,还没生出来,恐怕……

“嘭!”周时烬一脚踹开门,不顾产婆阻拦,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这都是从玄瑛身体里流出来,他双腿几乎站不住,尽管他对生孩子这事什么都不懂,可是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周时烬三步并作两步,抓着玄瑛的手:“玄瑛,你坚持住,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坚持住,玄瑛。”

玄瑛现在眼前阵阵发白,力气已经快要耗尽了,太疼了。

她泪眼模糊间,看到了周时烬仓皇的神色,下体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哀叫出声。

“看到头了,娘娘再加把劲。”

玄瑛吸着气,神色已经逐渐失焦,她努力的想要自己清醒着,疼痛撕扯着她的意识。

片刻后,玄瑛听见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来,产婆声音一松,高兴的跟周时烬报喜。

与此同时,玄瑛眼前掠过一道白光,意识像是被禁锢在另一方天地里出不来,她隐约看到:

在一座城里,

周时烬穿着银黑盔甲,一手抓着个女子,逼问她:“那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在一间饭馆里,

周时烬笑着对对面的女子道:“你这次剩饭,下次可就来不了了,我这是在帮你。”

在一处大厅里,

周时烬字字泣血,对女子说:“我才知道,不是派出去寻你的人多不多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回来了,你真的下定决心放弃我了。”

……

最后,在一处山洞里,

周时烬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肩背处横陈着一道疤,声音凄厉:“季然,我不许你去,我不许你去,你听到了没!你回来!”

这些场景像是走马灯一般涌进玄瑛的脑海,白光消散,玄瑛瞪大眼睛,看着紧紧握着她手的周时烬,毫无预兆的喊了声:“阿烬。”

周时烬一愣,猛地攥紧她的手:“你刚刚说什么?季然!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季然……”

“啊!”产婆惊呼:“血崩了。”

季然看着周时烬似哭似笑的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意识在渐渐消弭,季然消耗了最后一丝力气,想抬手抚上周时烬的脸,却没成功……

“哇……”同一时间,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什么,刚出生的婴儿哇哇啼哭起来。

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人,周时烬只觉得疼痛瞬间入侵了他的骨脏心肺,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疼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只死死握着季然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许久,才一声一声痛苦的低吼出来。

……

天玄十六年,春末,大启皇后难产,病逝,诞下一子。

“啊!”诏狱里传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叫声却是从一名妙龄少女嘴中发出来。

周时烬面无表情的看着刑驾上的采玉,薄唇轻启:“不够,换一种法子。”

一声一声的惨叫已经破了音,采玉奄奄一息,她的指甲全都被剥掉,一边脸上血肉模糊,隐隐可见白骨。

“把她弄醒,给点儿吃的,别让死了,然后和男囚犯关一起。”周时烬淡然吩咐。

“是。”

“哈哈哈哈,周时烬……季然是不是死了啊……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哈哈哈哈……咳咳咳。”采玉抬头,笑得一脸凄惶。

“将她舌头拔了。”

周时烬出了诏狱,先是回宫将自己梳洗好,然后匆匆赶往隐凤宫。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走进去,里面停放着一口巨大的水晶棺,里面躺着季然。

周时烬紧张的整理了下衣服,然后躺进去,睡在季然尸体旁边,一整夜,他都不敢闭眼,一闭眼,季然惨死在产房中的场景如同梦魇一般牢牢困住他。

第二日一早又会按时起来去上早朝,日日如此。

他连刚出生的儿子一面都不敢见,他怕见到那孩子,就想起季然咽气的那一幕,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一个婴儿心中萌生恨意,却又想到若是她在,肯定会怪他没照顾好儿子,就在这样的两重折磨下,周时烬不敢见他和季然的儿子。

一日,周时烬躲在隐凤宫喝酒,喝到吐,还在继续喝,他整日整日疯狂的处理国事让自己忙得团团转,夜里又没有休息好,这一次,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他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那一刻,他心里是高兴的,他不用再受这样的折磨了,他想。

周时烬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给吵醒的,他一醒,婴儿就掐着点闭嘴不哭了。

“诶哟,真棒,把你爹吵醒了。”楚缨抱着孩子,满脸笑意的哄着,旁边站着桑杰渊。

“我来抱。”桑杰渊从楚缨手里接过孩子,眼睛瞄了一眼楚缨微微隆起的腹部,神色紧张。

“周时烬啊,你要是不想活了呢,麻烦你利落点,你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知道往哪砍最容易死人吧。”楚缨语气不善。

周时烬盯着床帐,眼珠动都不动。

“我还想着你死了我就挟持这小娃娃当个摄政王啥的,结果你……真让我失望。”楚缨长叹一声。

“季然走了,你活不成,我能理解,但是,你要么死得干脆些,让这小娃娃成为众矢之的,才出生不久就被推上风口浪尖,要么就好好活命,把这娃娃好好养大,你别忘了,这娃娃是季然拿命换来的,你这半死不活的状态,让我没法儿下手啊。”提到季然,楚缨眼眶跟着一红。

周时烬眼珠转动,看向桑杰渊手里的小孩儿,嘴唇蠕动。

桑杰渊见状,将孩子放到周时烬的臂弯处,小孩儿是早产,身子小小软软的,努力睁着眼睛,嘴巴一吸一吸的,时不时从嘴里溢出几声奶音。

楚缨推了推桑杰渊,两人一道儿走出去候在门外。

许久后,从里面传出一阵压抑的男子的哭泣声,站在门口的两人对视一眼,楚缨将头埋进桑杰渊的怀里,眼眶湿润。

周时烬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婴儿,哭得毫无形象,色泽灰败的长发垂落,覆在婴儿紧握的粉拳上……

周时烬抱着孩子走出来的时候,楚缨几乎认不得他了,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发间多了几缕白发,为他平添几丝冷淡气息,就这么一会儿,他的两鬓已经半白。

下午,他便命人将季然下葬,没有葬礼,下葬的时候,周时烬也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