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特殊的致敬

“老马,发烟!”

敬完了酒,林章峰又命令道。

老马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备好的红塔山,迅速拆开。

他从第一列第一个战士开始,开始发烟。

当发到张恒宁的时候,张恒宁摆摆手,轻声说道:“班长,你知道的,我不抽烟。”

马文明眼睛一瞪,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拿着!”

张恒宁只得接了过去。

一包不够,马文明又拆了第二包、第三包。

当所有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根红塔山的时候,马文明把烟盒递给了林章峰。

林章峰缓缓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再抽出一根,点燃,一连点燃了三根。

他把点燃的三根烟放在了许攸的坟前,说道:“老许,好久没抽烟,憋坏了吧,知道你是老烟枪。大雪封山,上不来,巡逻工作只有暂停,你在这里这么多年,肯定能够理解。今天烟带足了,是你最喜欢抽的家乡烟,红塔山,你就可劲儿地抽,抽饱了不想家。”

然后,他转过身来,说道:“兄弟们,把烟点上,陪许兄弟抽完这支烟,我们就继续出发!”

张恒宁这才知道,为什么老马一定要他接下这根烟。

抽烟的战士掏出打火机,也给身旁不抽烟的新兵点烟。

在这里,没有哪个老兵不抽烟。

马文明看着抽一口烟,就咳嗽几声的张恒宁,想起了自己当年刚来到这里的情景,在心里暗暗想道:“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习惯的。”

张恒宁虽然一直不停地咳嗽,但他竟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致敬的方式。

在其他地方,一般是埋在土里的人抽香,而在这里,大家一起抽烟,用烈士最喜欢的方式和香烟品牌。

也许这就叫和烈士同呼吸、共命运。

做完这一切,大家背好行装,重新出发。

在路上,张恒宁小声问马文明:“云南是产烟的大省,有很多知名的香烟,为什么许烈士只喜欢抽红塔山?”

老马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走路,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因为它最便宜。”

第一天天气不错,大家刚出发,体能还不错,巡逻了大概28公里的边境线,擦拭和修补了15块界碑,路途上祭奠了12名烈士。

冰沟处3名,悬崖处5名,河谷处2名,陡坡处2名。

他们的身体已经永远与他们牺牲的地方融为了一体,他们的灵魂则飘**在青藏高原的上空,不舍离去。

那些代表着他们埋骨处的衣冠冢,变成了边境线上永远也不可能被敌人所踏过、所绕过、所争议的防线,无论风吹雨打、雨雪风霜,傲然伫立在那儿,化成另一种无字的界碑、无形的丰碑。

这一天,张恒宁抽完了12支烟,12支不同品牌的烟。

他终于明白了马文明为什么要在老杨那儿买那么多种类繁多的烟。

因为每个烈士对香烟的喜好都是不同的。

张恒宁以前从不抽烟,路途中,也没有人逼他要全部抽完。

他是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想要把每一支烟都抽完的冲动,出于内心无法抑制的敬佩。

他觉得既然把抽烟作为致敬的方式,就得像敬酒一样,一满杯干完了,才是尊敬,抽烟也得一口气抽完了,才能表达深深的敬意。

张恒宁的一举一动,马文明都看在眼里。

他十分确信,这小子这趟巡边结束后,一定会成为一杆新烟枪。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章峰选了一个山坡上的平地作为今晚的宿营地。

大家放下背囊,分别从各自的背囊里掏出各种器具。

有些东西都是张恒宁第一次见。

他十分惊讶地看到老兵们把一根根毫不起眼的铁杆儿、绳索、帆布从背囊里掏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拼接在一起,一会儿功夫,一顶班用帐篷就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他们接着又拿起工兵铲,选了块帐篷前背风的地儿,一会儿功夫,一个简单的行军灶又诞生了。

看着老兵们娴熟而随意的动作,张恒宁坚信,只要他们愿意,一个三室两厅都能被他们抠出来。

灶王爷估计都还在翻山越岭的路上,灶膛里已经被动作麻利的老兵们塞满了柴禾。

当熊熊的火苗跳跃起来的时候,四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架上大大的铁锅,把积雪和冰块扔进锅里。

山上气压低,水的沸点也低,不一会儿,水就沸腾了起来。

每人先舀了一碗热水,咕嘟咕嘟地喝下,冰冷的四肢,很快就热乎了起来。

有人把挂面扔进了锅里。

虽然水沸腾了很久,但由于水温不够,面条仍然有些夹生,但大家早已习惯了半生不熟的食物。

张恒宁在自己盛满面条的碗里只撒上了一点盐、味精和大把辣椒面,就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热辣的面条下肚,他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头顶也升腾起几缕白色的水雾,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通透畅快。

这是今天唯一的一顿热气腾腾的食物,虽然很简单,但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大汗淋漓。

晚饭后,副连长李响按照计划,安排了两个明岗、两个暗哨。

其他的人,都迅速在帐篷里铺好床铺,一个紧挨一个,拼成了一个大通铺,赶紧睡下。

休息的时间是宝贵的,随着海拔不断升高,后面的路程注定会更加艰难。

深夜,一阵急促的哨音突然响起。

本已熟睡的众人,一跃而起,迅速开始穿衣服。

张恒宁一边穿衣服,一边悄声问身旁的马文明:“班长,什么情况?不会又有狼来了吧?”

马文明瞪了他一眼:“这个地方,狼不可能涉足,因为根本连食物都找不到,连翱翔天际的苍鹰,都无法飞跃这里的雪山!”

“那还能有什么危险?”听到马文明的话,张恒宁紧张得“砰砰”直跳的心,总是平静了下来。

他现在最害怕听到的,就是半夜的哨响,不管是在连队,还是在野外。

因为这代表着必定会有无法预知的紧急情况发生。

突然,脚下的大地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沉闷的声音,刚开始只是像在耳边窃窃低语,随即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竟有如遥远天边的闷雷,又像是地心开出了一列通往地面的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不好!”

张恒宁看见马文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迷彩裤的腰带都没扎好,就冲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