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夜的枪声

“坏了！”

一听到枪声，连队指导员条件反射般地一跃而起，立即命令拉响警报，所有人员全副武装、子弹上膛。

清点人数的时候，唯独少了老杨。

指导员也等不了了，命令立刻奔赴事发地点。

开枪，就意味着事态升级。

处置稍有不慎，战争就会一触即发。

连队刚出发没多久，迎面就碰到了扛着枪回来的老杨。

他面色凝重，但神情显得很轻松，嘴角隐约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迷彩服，沾着斑斑血迹。

指导员冲上去，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你特么去哪儿了？连队都得特么围着你转吗？上次也是这样，害得连长白白丢掉了性命！你信不信我枪毙了你！”

指导员说完，激动得就要从枪套里拔出手枪。

新连长一把拽住他的手，说：“不要激动，还有紧急任务，这事儿回来再说。”

老杨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和那句喃喃自语：“连长……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连长……今天，我终于给他报了仇！”

他扭过头，笑容温和，是那种把欠了好多年、好多钱还上的轻松与豁然。

指导员惊讶地问道：“你开的枪？”

老杨点了点头：“12枪，一头都没有放过。”

所有人都不信。

当老杨带着大家来到那片杀戮场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惨烈的场面惊呆了。

在一块开阔的草场不大的范围内，尸横遍野，横七竖八地躺着狼的尸体，血染红了它们身下的牧草。

新连长四处看了看，震惊之余全是佩服：所有的狼全是一枪被爆头。

近处狼的尸体，呈圆形散布在四周，有的靠前，有的靠后，但狼头都始终朝着圆心。

看得出来，狼的猎杀战术非常熟练而且狠毒，分批次不断收缩包围圈，让猎物腹背受敌、应接不暇。

老杨当时的位置，应该就处于包围圈的圆心处。

而远处狼的尸体，就显得杂乱无章没有规律了，不过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狼头朝外，应该是在落荒而逃的时候被击毙的。

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狼内心的胆怯和逃跑的狼狈。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指导员问道：“你说给连长报了仇，你怎么知道这群狼，就是当年袭击连长的那一群？”

老杨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很远，然后从草丛里拎出一头狼的尸体，走回来扔在指导员的面前。

“当年连长就是从它的嘴里救下了我，他用那把匕首划破了狼王的右眼。”

大家这才看见，眼前的这头狼，右眼上有条骇人的疤，从头上往下，划穿了它的整个脸，而且它的右眼也没了。

指导员只感觉热血上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哭了出来：“老兄弟，小杨还记着您啦，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段深仇大恨，你没有白救他！今天，他给你报仇了！你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

老杨也哭了起来，哭声凄厉。

后来，他告诉指导员：“自从连长死后，我人生所有的目标，都是为了这一刻。我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愿意为此放弃。”

指导员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其实，连长牺牲那次，团里就决定给老杨一个处分，让他提前退役。

擅自行动造成人员伤亡，给个处分让滚蛋都算轻的。

指导员保下了他。

指导员久久地站在政委办公室，反反复复只念叨一句话：“优秀的指挥员牺牲了，不能再因此损失一根好苗子，不能让连长白白牺牲。”

政委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但这一次，没人能救得了他。

擅自离队，擅自开枪，而且故意射杀数头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那印度人呢？没擦枪走火啊？”张恒宁担心地问道。

李新哈哈大笑：“你们太看得起那群阿三了，外强中干而已。枪声一响，之前在牧民面前耀武扬威的阿三立刻就吓破了胆，以为这次解放军动真格的了，跑得比狼都快！丢下了几顶帐篷和生活物资，屁滚尿流地当晚就滚下了山。团长知道这事后，还担心对面不会善罢甘休，会在新闻舆论上颠倒黑白，结果几个月过去了，那边连一个屁都没放过，哈哈哈。”

听李新这么一说，刚才还觉得憋屈的大家，立刻就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老杨呢？后来怎么样了？”张恒宁关切地问道。

李新使劲地吸了一口烟：“当年就退伍了。本来还要给个处分，又是指导员天天跑政委那儿拦着，说独狼团狼牙连的战士，就得有这种血性，爱憎分明、有仇必报。虽然方式不对，不值得鼓励，但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小伙子这么优秀，已经有了一个处分了，再背一个，以后复员到地方，还怎么工作生活？得给人留一条活路。再说了，这次也没在国际上造成什么极端的影响，反而让阿三吃了个哑巴亏，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哥给你好脸色是尊重你，别把哥逼急了，否则，豺狼和你来了，都有猎枪！所以，功过相抵，就让他平平淡淡地走吧。”

沉默了很久的马文明接过话头：“他不愿回老家，在部队只待了短短三年，就觉得自己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在了这里，哪儿都挪不过去了，树挪死，他挪也死。所以，就在我们这儿山下的小镇上，开了这个杂货铺，常年都守在这边境上。除了回四川老家过年，平时哪儿都不去。”

原来，这个衣着邋遢、一脸褶子的国际贸易商，还有这段可歌可泣的忠义历史。

英雄的悲情故事，让三班的气氛都变得有些伤感。

安静了一会儿，王峰问道：“李班长，你咋对老杨的历史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你是他的大客户，他就如实相告？”

李新笑了起来：“别看老杨油嘴滑舌的，对自己的事，从来不会吐露一个字！我当年听到这个故事，完全不敢相信他还有这段奇遇！”

“那听谁说的？”张恒宁追问道。

“团长！”

“团长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团长，就是老杨当年的指导员！”

“啊，团长也就四十多岁，这老杨看上去都五十好几了，还能当团长的兵？”张恒宁惊呼道。

“哈哈哈，五十好几？老杨要是听到了，非给你一枪不可。他还不到40呢。”李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