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死都不走
不明就里的大刘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突发状况，赶紧猛踩刹车。
巡逻车的轮胎发出尖厉的嘶叫，后半截车厢向左狠狠甩了一下尾，扬起更大的一片尘土，停了下来。
由于离开连队不远，训练的人群都听到了那声叫喊和巡逻车的急刹车声，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巡逻车看了过来。
“怎么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王建勇回过头，盯着张恒宁，有些生气。
这小子一惊一乍的，把他都吓了一跳。
张恒宁一句话也没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把猛地拉开车门。
“张恒宁，你要干什么？”王建勇大声喝道。
张恒宁像没听见似的，依然保持沉默，却突然拽起座位上的背囊，一把就扔出了车外。
接着，是自己的后留包，脸盆……
张恒宁发疯似的把自己的东西都扔下了车。
训练场上的众人，都用疑惑的目光远远望着那一件件被扔出车外的东西在地上砸起的阵阵尘土，不知道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打劫自己吗？
扔完东西，张恒宁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面对着巡逻车，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白皙的脸憋得通红，额角的青筋暴起，仿佛胸腔里正在聚集力量，酝酿着一场风暴。
“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死也要死在二连！”张恒宁冲着巡逻车大吼。
吼完好像不过瘾，他又发狂似的猛跑了几步，跑到巡逻车的车尾，冲着训练场上的众人大声吼道：“我哪儿都不去，谁赶我走都不好使！”
吼完以后，张恒宁像是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又像是终于把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恶气宣泄了出来，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却露出了上高原以来，难得的肆意妄为后的满足微笑。
勇气，终于把他从挣扎、纠结的泥坑中拽了出来。
他的人生，从此不想再被任何人掌控、安排和操纵！
王建勇缓缓走下巡逻车，看着坐在地上傻笑的张恒宁，有些不知所措。
虽事出突然，但林章峰反应不慢，他立即跑了过来，面容冷峻，语气严厉：“站起来！”
张恒宁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最标准的军姿立正站好，全身上下唯一不标准的地方，就是他的头，上扬的角度明显超出了往常许多，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捡起你的东西，上车！”林章峰声音不大，但不容违抗。
“我不走，哪儿都不去！”
"胡闹！军令如山，你的调令已下，执行命令！"
“我要求和团长通话！”张恒宁看来是铁了心不走。
“笑话，团长日理万机，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处理。一个小兵调动这点区区小事，需要惊动团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林章峰说话也不好听了，“再说，当初想走的是你，现在赖着不走的也是你！你当部队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改变主意了，这也是我最后的主意！我要求和团长通话，团长要是不同意我留下，我立马上车滚蛋！”张恒宁针锋相对，摆明了除了团长，谁来都不好使。
林章峰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说话轻言细语，跑几步都气喘吁吁的弱鸡，今天是吃了豹子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说话也有劲儿了，一口气都能蹬鼻子上脸，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王建勇笑着说：“老林，就给团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我看今天这架势，你要是不让张恒宁打这个电话，他是决计不会走的。”
王建勇心里十分清楚，之前听张涛的意思，团长是很想让这个新兵留在这里，是林章峰看不上他，一直从中作梗，打着“坚持超纲训练，增强新兵体质”的幌子，行的却是精准淘汰的事。
“走！让你走也走个明白！”林章峰虽然极不情愿，但指导员都发话了，而且自己在全连战士的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新兵在这儿拉锯，确实也不成体统。
“团长，您好，不好意思，有点儿小事得打扰您一下。今天又出了点意外，那个兵，赖着不走了！非要和你说点啥。”林章峰拿起电话说道。
“好好，我把电话递给他。”林章峰把电话扔在桌上，冲着张恒宁说道，“说吧。”
张恒宁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电话：“团长，我不走了，还是想留在二连。”
“之前想下山，也是你的决定吧。”团长说。
“是的，团长。当初是我思虑不周，现在我想好了，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
“为什么？”
“我不想当一个孬兵，更不想当一个逃兵！那天我欺骗了您，其实，我当兵的目的很自私，就是想让自己变强！让心爱的女人看看，我张恒宁不是一个弱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炮！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张恒宁的真情流露，在林章峰看来更加可笑：“当兵原来是为了泡妞，说出来还真不嫌丢人。”
心中对他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电话里沉默一会儿，团长的声音传了过来：“把电话给你连长吧。”
“什么！让他继续待在这儿！我说团长，这军令怎么能朝令夕改？还有没有底线了？”林章峰暴跳如雷。
“什么军令？不就是一个口头通知吗？他的命令，现在还下在你们连，从来没动过！”团长说。
林章峰还想争辩，团长一把就挂掉了电话。
看着连长气急败坏的背影，张恒宁偷偷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指导员，我现在可以去训练了吗？”张恒宁轻声问道。
“哦，去吧，把东西收拾一下。”王建勇说道，“既然你做了最后的决定，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得坚持下去。今天就算立下军令状了，军中无戏言。”
“是！”
“这刚逃回来还训个什么练，先滚回班里，好好反省反省！”林章峰大声吼道。
张恒宁拔腿飞快地逃出了值班室，他听到身后传来了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
“这一下，连长的手应该会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