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缘起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的退伍季,落花再有意,流水也无情,都是正常的退伍,有什么好说的?”王建勇反问道。
“是我们二连留不住人吗?不是!是老天只留强人!”
“有3人是因为已经达到了最高服役年限,不得不走,这没话说。但是,因为身体不适宜继续留在此地服役的,就有8人!要是不让他们走,不把他们及时撤到海拔低一点的地方,可能会对身体健康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威胁生命。和平年代,这种无谓的非战斗减员,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所以,我全力支持他们的战略下撤。但是,老王,你想过没,为什么战士们的身体素质,一年不如一年?”林章峰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建勇心里十分清楚,林章峰说的这个问题,的确是近年来边防连队日益突出的问题。
二连驻地海拔约为4150米,距离中印边境7、8公里,已经算是二营所属三个连队中,地势最低、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最好的“娘家”了。
其他两个连的兵员情况,更可想而知。
二连一下子损失了一个多班的兵力,大雪封山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影响,也就过年的时候“遥知兄弟登低处,遍叉猪肉少十一人”而已,但是一开年,冰雪消融,日常工作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最明显的,就是巡线的兵力不足。
边境线绝不是地图上画好的那些线段,而是士兵们用双脚走出来的!
特别是中印边境上,有很多有争议的界线。
所谓争议,就是你得先争下来,才能议一议。
解决争议的这个顺序是不能变的,先动嘴是永远不行的。
边境线不相信口水,更不讲究以德服人。
得讲道理,用事实说话。
用枪指着对方的鼻子,是讲道理的标准姿势。
用双脚踏过去,站住了,是用事实说话的唯一准绳。
毕竟,你得先用你的脚,涉足那片区域,才能宣示主权!
你一次都没去过,凭什么说是你的?
连凯撒大帝都说:“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
所以,靠什么去争?
靠士兵们的双脚,靠手中的钢枪。
军子先动脚,再动口,绝对是解决争议的良好途径。
在这里,边境线还有个昵称,叫实际控制线!
控制不住,说什么都不好使。
所以,解决争议的基本原则就是,站直了,别趴下。
本来我们的兵力在中印边境上就不占优势,倒不是因为我们不舍得在这里多驻军,而是我方领土海拔高、地势险峻、环境恶劣,距离人口聚集点十分遥远,后勤补给异常困难,无力支撑更多的驻军保障。
而印度一方海拔相对较低、地势平缓,距离首都新德里也就几百公里的路程,补给线短。再加上印方多年来在边境大修战略公路、机场,屯兵50万之众,在人数上呈碾压之势。
兵力上的巨大悬殊,要求我们的战士,必须要有以一敌百的勇气和战力,所以减员11人对连长林章峰来说,绝对是天大的事。
相当于少了1100人!
见王建勇不说话,林章峰接着说道:“现在战士的学历高了,几乎都是高中毕业,但身体素质却大不如前。究其原因,一是独生女子多了,在家都是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也很少受累。二是部队也知道现在新兵们的身体不抗操,所以主动降低训练标准,以确保训练安全;更不抗揍,所以基本杜绝了打骂体罚,却少了肉体和精神意志的磨砺。如果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再不经历点风吹雨打,一上青藏高原,就只能‘带来作古的呼唤,留下牵牛的期盼’了。”
看着因身体不适被逐年“淘汰”出连队的人日益增多,林章峰的心里也是万分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不过,对于今年的新兵,林章峰却寄予厚望。
因为负责新兵训练的好兄弟军务股参谋张涛曾偷偷向他透露,团里也注意到了最近几年士兵身体素质的整体下滑,所以今年上高原的新兵经过了严格筛选,训练强度也明显高于往年。
这也给了林章峰新兵开训第一天就敢“出此下策”十足的底气。
“今天,不管你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我依然不同意!我们不能拿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训练,必须要讲究科学!”王建勇大声吼道。
“我们之前一直很讲究科学,结果呢?创纪录了!有的时候,就要敢于突破常规。”林章峰平静地说道。
王建勇还要争辩,林章峰伸出手,制止了他。
“好了,今天我也不跟你吵了,命令是我下的,出了事,都算我的。老王,训练就是一块磨刀石,好的刀,只会越磨越锋利;考核也是一块鉴宝石,把不行的早点挑出来,我们也好趁早给他们找一条好的退路,不用留在上面把身体拖垮了再回去,没意义。我这么做,是对彼此都负责。所以,不要怕挑,更不要怕磨,磨坏了,只能说技不如人。”
林章峰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建勇知道,他今天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于是转身就走。
“老王,你干嘛?这是要去哪儿?你就是去给政委告状我也不怕!”林章峰看着王建勇的背影,焦急地喊道。
“去给各排长交代一下,一定要把新兵给我照顾好!不要一说到竞赛,就只顾成绩不顾人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王建勇头也不回地说道。
林章峰露出会心的笑容:“我就知道老搭档不会撇下我,一定会想办法给我打补丁的,哈哈。”
院子里,各个班的班长,都在带领本班的战士做最后的热身。
唯独老马不见人影。
张恒宁一边压腿,一边偷偷地问王峰:“你不是说1000米吗?怎么改成3000米了?”
王峰一脸无辜:“我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了,老马昨天十分笃定地告诉我,绝对是1000米,连部的训练计划就是这么制定的。就算看在黄鹤楼的面子上,他也不会骗我啊。”
“咋还加料加量又加价了?这摆明了是想要我们的小命啊。”袁佑辰也凑了过来,一脸的痛苦。
“反正我跑不动,就往那地上一躺,谁来都不好使!与成绩相比,命更重要!”王峰说道。
“对,对,我也是,说好了,我们共进退,跑不了就一起躺,法不责众嘛。”袁佑辰附和道。
“大管家,你咋不发表意见。”袁佑辰看了看在一旁专心压腿的张恒宁。
“我听你们的,你们倒,我就跟着倒。”张恒宁轻声说道。
“这就对了,在事关生死的问题上,必须要结成躺平统一战线。”王峰总结道。
三人正小声说着话,张恒宁一眼就瞥见了消失半天的老马,正从宿舍门口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拿着三个盘成一圈的背包绳。
“这……是要把我们捆了?”张恒宁充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