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背后的博弈
许莎看着王沧传达下来的文件，愣了半秒钟。
“我跟杨处和李处都汇报了，他们的意思，你来处里也半年多了，可以承担起更加重要一点的工作，这次这个跟国家能源局合作的氢能源汽车专题项目，你来代表咱们处参与吧。反正你跟他们以前也合作过，都是熟面孔。”
“好的！”
“跟上次一样，这个项目也是国家能源局牵头的，我们只不过从后续的落地角度，看看从环保标准上是否需要做一些配合。所以，工作以他们为主，但你得支持好，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明白！”
于是，她又看到了丁奉为。
丁奉为显然很开心：“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呢，中学同学七年，虽然大学和研究生不在一起，一工作又经常碰上。”
许莎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她总觉得，丁奉为是为了自己，才改变了硕士毕业后留在海洋市工作的原计划而考进国家能源局的。
否则，这个妈宝男怎么可能离开海洋市？
但是，她没有证据。
她也不想花费精力去验证。
毕竟，她不喜欢丁奉为。
“梁处对你印象还挺深，这次这个专题项目，她特意嘱咐我多跟你交流交流。”
“她太包容啦，那次是我不懂规矩。”
丁奉为见许莎似乎没有心思跟自己讲空话，便只能开始聊工作。
“这次的氢能源汽车专题项目呢，我们已经明确了经费预算的总盘子，财政部也已经批准。与以往的项目不同，这次我们通过牵引企业进来，更多希望实现一点杠杆效应，不是说仅仅拨一笔款，然后验收就好，而是希望通过我们的项目款，撬动企业方面配套投资，把这个先导项目真正推广起来，产生惯性，最后能够形成市场趋势，拉动真正的市场增长。”
许莎不得不承认，丁奉为还是有两把刷子。
只不过刷子上没毛，滑溜溜的，聊两句工作就喜欢滑到撩自己的路数上去。
“项目的参与企业都选定了？”许莎问：“实力怎么样？”
“算是我们国家氢能源汽车领域的先行者和翘楚吧。有三家整车厂：DTC、腾驰汽车和创寰汽车；三家电池电堆厂：中沙电池、镭聚电池和氢亿电池；还有三家组件提供商：九新源科技、永继股份和兴能中和......”
“兴能中和？”许莎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半年前在母校化学系大楼二楼会议室中发生的场景。
郭兴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庞在眼前闪过。
不知怎的，她有一点慌乱。
“没错，就是那家兴能中和，上回我们去验收新能源项目时帮助燕华大学做外协的初创企业。他们那个创始人很没有礼貌，还跟你顶撞，要不是当时人多，我肯定要教训他几句......”
“其它几家企业都是挺成熟的企业，有些还是上市公司，怎么突然引入一家初创公司呢？”
“还不是燕华大学的大力支持，当然，从政策导向角度，我们也应该支持一些新鲜血液。新能源产业本来就是新兴产业，我们还是要鼓励这个领域的创业者。不过嘛，是不是应该让兴能中和进来，我还是有些异议，他们那个郭兴有些......”
丁奉为对郭兴有着天然的反感。
“郭兴......郭兴......”许莎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上次她就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这次再次听丁奉为提起来，便又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我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名字呢？
“好了，许莎，没必要往心里去......”丁奉为只当许莎还在耿耿于怀，“项目给了企业之后，我们就按照规定拨首期款项，同时进行定期的审查就好，整个项目周期是一整年时间，我们可能需要检查两到三次，毕竟跟以往的项目都不同，这个专项有实际的产品和路试。”
许莎没有理会丁奉为的劝告，依然沉浸在记忆的搜索当中。
猛然间，她眼前出现了一年多以前自己在哥本哈根那个冬夜里看到的情形。
在那间图书室内，企业界展出的新能源专著当中，有一本知名能源企业克廷根出版的白皮书《新能源技术路线展望：2010-2030》。
白皮书的十个作者当中，唯一一个东方名字！
Guo Xing！
她又想起半年前那次项目验收时张恒一对郭兴的介绍。
“......他在知名外企克廷根集团作为高级科学家工作了三年后......”
没错！Guo Xing多半就是郭兴！否则不可能那么巧！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许莎？”
丁奉为见她怔在那儿，不知道在想啥，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干嘛？”许莎眼睛一瞪。
“我还以为你不舒服呢。”
“你想多了。”
不过，被丁奉为那么一碰，许莎倒也从刚才那种状态中跳脱出来。
她突然想跟自己的老同学聊聊工作上的事情。
“你怎么看待咱们通过这么多形式的项目来支持新能源产业发展的？”
丁奉为一愣，笑道：“你这是在考我吗？这可正是咱们局干的事啊。”
“探讨一下嘛。”许莎也笑道：“你们能源局负责新能源产业的发展，我们环保部则关心发展的效果，看看是不是真能够减少碳排放，保护环境。”
“各司其职，挺好，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配合无间。”
“你能别聊啥都往我们俩身上扯吗？”
“好......好......”丁奉为只能往回收：“我觉得，国家采用这么多方式来支持新能源的发展，有很多重目的和意义。”
“噢？说说呗。”
“首先，为了我们的能源安全。你想想看，在传统能源领域，光一个石油，我们就多头疼？霍尔木兹海峡，马六甲海峡，哪个都是我们的生命线，但我们又没有足够控制权。哪怕通过陆地走石油管道，也多少要受制于人。但如果把新能源搞起来，什么光伏、风电、水电、核能、氢能源，可以说是一切都在我们自己掌握中啊。”
许莎配合地点头。
丁奉为更来劲了。
“第二嘛，就是为了保护环境。我们今年多半就要超越日本，全球GDP第二了，工业GDP的增速在全球都位居前茅，工业靠什么发展？就是靠能源啊。可为了支撑工业的飞速发展，光烧传统能源，那得排放多少碳？所以，必须发展新能源，减碳，甚至实现碳中和。”
“还有吗？”
“最后嘛，就是可以站在无可指摘的地位上拯救人类家园。要知道，不管我们做什么，那些西方国家都会指手画脚。我们以前不发展，他们说我们不承担大国责任，贫困人口太多，是世界的累赘，现在我们发展了，让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让越来越多的人脱贫致富了，他们又说我们不承担大国责任，因为发展的同时把环境污染了，碳排放超标，导致全球变暖。那我们就把新能源发展好，不光我们自己发展好，还要带动发展中国家发展好，这样一来，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嗯，我还记得去年黄靖梓院士接受采访时特意强调了，排放权就是发展权，如果我们真能把新能源搞起来，这样既保证了发展，又减少甚至消除了排放，简直是功在千秋的。”
“是啊......所以这背后的博弈不少，我想你在环保部，比我的感受更加直观。西方国家抛出的任何议题，背后都是带有目的的，不可掉以轻心。”丁奉为感慨道：“如果你觉得太累，就回海洋市吧，我也可以回去......”
“你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