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饮冰宴(中)

沈云裳坐在昭宁公主身边,和其他几位贵女聊着现下京中时兴的绸缎脂粉。

“都说沈家四小姐风姿绰约,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可惜还未得见,就去逛园子去了,沈二小姐,怎么雍王只邀请了四小姐游园,却不请你啊?”

说话这人是骁骑将军府的小姐,曹春书。

她就是看不惯有人在昭宁公主面前出风头!

她是家中不受宠的那个孩子,嘴上不会说话,也不会打扮,身为一个小姐每日都土里土气的,愈发不受家里疼爱。

她更想攀上昭宁公主这棵高枝,本来都好好的,可沈云裳一来昭宁公主就热请招待,实在是让她心中不爽。

“不过是四妹妹第一次来王府,觉得新鲜才去逛逛,我惦记着和姐妹们说说话,心思自然不在那处。”

“我还当沈家小姐有多高风亮节,原来不过是一路样子,一个攀附公主,一个攀附王爷,算盘倒是打得极好。”

沈云裳没想到曹春书居然会在这事上发难,心下不禁暗笑。

“我倒不明白曹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且不说四妹妹逛园子是小厮领着,就说今日在场的哪个不是受王爷邀请而来,在妹妹眼里都是攀附吗?在座的姐妹哪个没和公主说过几句话,在妹妹眼里也是攀附?”

两个反问,问得曹春书哑口无言,她光想着针对沈云裳,却不想,凭她的笨嘴拙舌,在将军府尚且得不到什么好处,又怎么会比得过沈云裳。

诸位贵女也都觉得自己被曹春书恶心了,落了身份,看向她的眼神饱含不满。

“是啊,曹小姐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又是妾室生的记在主母名下,自然不会懂原配嫡出的想法。”

“说来,沈小姐和皇后娘娘有亲,和昭宁公主更是有自幼的情分,若连沈小姐都是攀附,那我们成什么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曹春书讽得无话可说,沈云裳嘴角噙笑,随手取了块点心放入口中。

借刀杀人,向来好用。

“诸位姐妹在说什么呢?”

沈云容回来时满脸春风,众多小姐中,只有她一人去逛了园子,那她就是最特殊的,此刻俨然已将自己当成了雍王府的主母。

“沈小姐,是曹小姐在说你们沈家攀附皇恩呢!”

闻言,沈云容先是面色一惊,随即放松下来,甩了甩手上的帕子。

“哪有的事啊!别人想攀附还情有可原,姐姐决计不会那样的,否则也不会心仪管家的儿子了。”

沈云容的话一下子又在人群中炸开,这种丑闻向来是能遮掩就遮掩,现在有人直接说,谁能不好奇!

“那事不过是姨娘搞错了,连人都没见到,哪有妹妹的事精彩,妹妹与府医私相授受的帕子可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因为妹妹,想必那府医,也不会被拔了舌头扔走。”

一个说得模糊,一个说得详细,有脑子的自然会知道该信谁的。

瞧着沈家家大业大,不想竟乱成这个样子。

沈云容见大家纷纷对她嗤之以鼻,有的还用帕子捂住嘴偷笑,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这可是雍王府,万一真有些什么传到雍王的耳朵里,那她还怎么做王妃!

“这种事情也就姐姐会信,不就是个偷了帕子想攀附的地痞无赖,他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沈云裳笑着附和,“是呀,这怎么能当真。”

话虽如此,大家都是名门出身,长居深闺,丢了帕子也会第一时间让大家都知道,以免叫人攀附了去,这事就算与沈云容没有关系,到底也是她管理不善,还想往嫡姐身上泼脏水,此人心机可见一斑。

众人纷纷莲步轻移,都默默离她远了些,不愿再与沈云容搭话。

不多时,席间便宾客齐聚,男宾也都结伴来了长厅。

沈云容一瞧,倒是有几张熟悉面孔。

廉王,平王,几位名门公子,还有...太子!

又见太子,沈云裳仿佛感觉腹部隐隐作痛,上一世被他踹开的感觉又浮现出来,她狠狠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肉里,才堪堪稳住身形。

上一世,太子借了她沈家和元忠侯府的权势,这一世必要他付出代价!

“四弟,这人都齐了,饮冰宴何时饮冰啊?”太子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神情颇有些兴奋。

雍王拍拍手,一众侍女从侧面而鱼贯而入,手中都举着银质托盘,托盘上是打碎了的冰淋着果汁,分发给了各位来客。

另一队侍女,手持凉扇,站在长厅的院子里翩翩起舞。

南玉国冬季飘雪,这冰沙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夏季的冰难得,才更显珍贵。

厅内冷气够足,沈云裳又不喜这些寒凉之物,只吃了几口,倒是沈云容素来贪凉,就着茶点,将一盏冰沙全吃得干净。

“诶呀,日日都是这些歌舞,有什么趣儿!我都觉得配不上今日这冰,四哥,你府里没排些新鲜花样出来看吗!”

昭宁公主常在宫中,见惯了这些宫廷歌舞,嚷嚷着无趣。

沈云容刚才惹得众人对她颇有意见,这正好是个机会让她扳回一局!

“公主殿下,臣女近日钻研舞艺,若公主不嫌臣女愚笨,倒是可以一舞以娱宾客。”

她的舞蹈可是京中上一任花魁红枝所教,苏姨娘一掷千金,给红枝赎了身,偷偷请到沈府独教她一人,如今京中只有绿梅可勉强与其一较。

沈云裳此时也来搭腔“是呀,公主,近日四妹妹的舞练的极好!只是不曾示人,连我也想见见呢。”

实在是做足了姐妹情深的样子。

昭宁公主见状,瞬间来了兴致,“好,你下去准备吧,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沈云容终于有个机会能表现自己,满心欢喜应了句

“是!”

趁着沈云容去换舞衣的功夫,沈云裳又打量起太子。

现在的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全然看不出上一世那样阴狠毒辣,太子费尽心思就是为了站稳脚跟,这一世她偏不让他如愿!

随即又看向其他几位皇子,盘算着扶持哪一位来与太子抗衡。

廉王花心,换女人如同换衣服,这种人与他合作实在是不太保险,难保哪天就翻脸不认人。

雍王没有心计,母妃又身在冷宫,没有靠山,是扶不起的阿斗。

平王...

平王养在皇后膝下,皇后无子,他也算是半个嫡子,只是他平日里颇为冷漠,还依附于太子,也不知愿不愿意去争一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沈云裳的眼神动作皆落入平王眼里,他心中对沈云裳更加不屑。

沈家两姐妹看来都是攀附皇恩的一路货色,真是枉顾了沈大人两袖清风,竟有这样的女儿!

思绪翻飞间,沈云容已经换好了一身舞衣,繁复的头饰尽数褪去,只留两只玉簪挽住发丝,浅蓝色舞衣带着雪白的水袖,衬得她好似初入人间的精灵。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的凤眼又为这不谙世事的妆容增添了几许媚态。

一时间风头无量,竟无人不惊叹于她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