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忧
宋乾坤用全部的精神和他交流，知道他这话并无恶意和嘲弄，反而是对他的点拨。
“伯伯，谢谢您！”
“养一个女孩子真是太不容易，请你体谅老父亲的眷眷之心。”
“好，我按部就班地来，等她长大，等她长到你觉得适合出嫁时，我会再来求您把她嫁给我。”
“你既有芝兰玉树之姿质，当思华枝舒展、肆意绽放，不要被小儿女这些私情迷了眼，乱了心，你应该知道，女人对男人来说是阶段性热情的投射，爱情只是你人生蓝图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对女人来说爱情是她们的全部，所以，你离她太近，像今晚这样继续下去，可能我后来不得不把她嫁给你，但是对她不公平，你也看到她太优秀，未来可期，请您不要让她的青春——太短。”
“伯伯，你多虑了！在我的人生里，在没有靠近丽丽之前，我无论是啃红薯吃黑馍还是吃龙虾，那都一个味儿，无所谓的！
但是靠近了她，我就生出了不同感觉，就好像突然活过来一样，她笑着多看我一眼，我就欢喜雀跃，天地万物就突然在我眼里有了美好的色彩，而我，只觉得自惭形秽；
她美好得让我只想着把我最好的东西都奉上，我突然就有了更多的力气去赚钱，去努力上进，我怎么舍得让她跟着我啃红薯住陋屋？
她眼里闪烁的光彩，是我渴望了解的世界，她就是我的理想，我就想守着她，看她能走多远，能站多高！伯伯，我怎么可能舍得把她变成粗鄙的山野村妇！”
刘青林觉得这孩子的嘴巴是跟心走的吗？
如果是，实在是他接受无能的一个物种。
他不能继续听下去了，这话不应该是情话么？适合对外人说么？还是他的孩子都太木讷，不会表达？
“请伯伯不要斥责她，是我错了，乾坤谨记教诲，以后会更加谨言慎行。”
回答他的是一声很用力的关门的声音。
宋乾坤仰头咽下眼睛里涌出来的湿意，难受得很，他不想触犯刘青林的底线，想到刘丽可能受到爸爸的训斥，他的心都要碎了，是他太贪恋她的味道——
为什么不送回即走！
还用问？
当然是他不舍得走；但是不舍得，不知道今晚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和难堪。
他靠着那根电线杆，耳朵竖起来，静静地等了很久，没有再听到什么吵闹和训斥。
他叹气，他都忘了，刘青林那样的人教训孩子，这个时间段，怎么可能会有动静。
他咬咬牙扭头走了。
决定明天继续厚着脸皮来补课，看看才安心。
刘丽偷偷地躲在门后听他们谈话，最开始是担心爸爸训宋乾坤，伤了他的自尊心，后来又担心爸爸被他的厚脸皮气到，再后来，才想起担心爸爸会生她的气。
她吓了一跳，今晚这件事，她最先应该是担心自己受到严厉惩罚，但她的心却先担心宋乾坤，感情这事情太奇怪了，连人自私的本性都能改变？
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刘丽默默地退了退，等爸爸拴上大门，她双手拉住他的手就要撒娇，被爸爸轻声嘘了一声。
两人轻手轻脚地朝正屋那里走，刘丽不安地晃晃刘青林的手，小声说：“爸爸，对不起，我错了，请你不要生气，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刘青林无奈地摸摸她的头，说：“我怎么舍得打你？丽丽呀，你都一个人长成了那么优秀出色的医生了，我骄傲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你？对你来说，既然幸运的重新来过，你想做什么就做呗，爸爸啥时候都帮你善后。”
刘丽默然道：“爸爸，是不是人类的命运就是一个悲剧的轮回，成、住、坏、空——所有的一切都脱不开这个轮回的闭环？
我渴望爱情的甜美，但我清楚地知道，多好的爱情最后都会腐烂、变质，乃至消失。
我渴望事业，但是害怕最终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只有知识和技能，没有智慧，我的精神世界到处都是知识的碎片，没有让我秉承或者坚守的信念，我就像是一个空心人！
我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我身上隐藏的很多年的习惯就会重新主宰我，我不愿意过和上一世一样的生活，我要摆脱那种苦闷如影随形的压抑。
爸爸，爱情不可能是我的全部，寻找通往幸福的命运密码，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刘青林不能用空洞的哲学调子回答她，她问的是无数代中外哲学家都在努力追求且无解的问题。而是努力地在大脑里推演着小丫头上一世在自己身边可能学到的东西，潜移默化中受到的影响。
他生逢乱世，所有的人生经验都是避免凶祸之后得来的，何况他活得并不得意；现在盛世已显，他的人生经验就不能算是经验，可能就变成了束缚小女儿精神世界的枷锁。
想想刘安、刘静的性子，确实如宋乾坤说的，端方有余，无杀伐果断，缺世俗心机，活得未免显得文弱了，这个认知让刘青林心口发凉。
他以为的爱，难道是害？
在他的规划下，即使刘安、刘静好好成长，最多也是和他差不多的人，他想要的是超越自己的后代，君子之风，须有韧性峭跋作骨，不然，在世俗人的眼里，就显得太过懦弱了。
回想刘安和两个妹妹相处，亲昵呵护太过，并无长兄的严厉。
“丽丽，爸爸给你的束缚太多了，以后你只管做自己想要做的，不要去想爸爸是不是喜欢，爸爸是不是允许，爸爸只做你的后盾，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惹麻烦了有爸爸给你兜底，放开性子活！”
“爸爸，那样毫无约束，我会被惯坏的！”刘丽说着撒娇的话，心里却很感伤，爸爸今晚受到的刺激一定不小，气得说话都这么不合常理。
刘青林轻笑一声说：“你们三个，打小就被管束得太严了，背四书和各种药经时，没少挨打，我只是怕你们没有根基，长大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