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蹊跷

刑房地上铺了一卷草席,嘴唇青紫的挽春僵硬地躺着,显然已经死了不止一会儿。

刑具散落一地,旁边还有吐出来的未消化的食物,混着血迹与白沫,可见挽春在死之前也好是痛苦挣扎了一番。

该到场的人都到场了,簪烟趴在挽春身边哭得撕心裂肺。穆清葭随周瑾寒走进去的时候听婢女悄悄说了一嘴,说她之前已经哭晕过两回了。

“怎么回事?”周瑾寒皱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声问道。

辛竹和一旁的几个婆子脸色都有些不好。

“王爷。”辛竹将周瑾寒往一旁拉过去,声音压低了些:“她是两刻钟前突然暴毙的。”

“暴毙?”周瑾寒眼睛一眯,语调便沉了下去,“那当时看守的人呢,都死了吗?”

眼看周瑾寒发怒,看守刑房的三个婆子当即跪了下去:“王爷恕罪……”

刑房四面不通风,里头的味道着实不算好闻。

穆清葭掖着鼻子将四周一扫,视线在簪烟悲痛的背影上落了一落,上前一步拉了下周瑾寒的衣袖。

“王爷。”她平静地劝道,“先听听她们的说法吧。”

周瑾寒看一眼穆清葭,这才克制了一下情绪,撩衣在椅子上坐了:“说说吧。”

穆清葭跟覃榆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将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簪烟扶起来,省得待会儿被问到了激动处,对方一言不合又得晕。

管事的三个婆子磕磕绊绊地将经过说了。

因为用小蕊来钓出幕后黑手的计划是辛竹与周瑾寒一起定下的,所以这三个婆子之前就被特地交代过,不需要严防死守,一定要留出空子让人来钻。

今天早上周瑾寒和穆清葭先后出门后,辛竹以前厅有事为由,将两个婆子都叫走帮忙了,只留了一个下来守在刑房外。那婆子守了片刻闹起肚子来,左右看看无人,便同院门口的侍卫叮嘱了一声跑去了茅房。

挽春就是那个时候进去的。

她故意在不远处惊叫了一声,趁侍卫被这动静吸引开后闪身猫进了刑房。

穆清葭之前让覃榆传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到底是起了作用。簪烟筹划了一整夜,以拂夏腿上的伤还没好为由,故意让挽春今日来刑房偷取那块所谓的“不小心遗落在书房”的手帕。

挽春心里也是慌张的,被这一怂恿,又见有得逞的机会,便咬牙铤而走险了。

只是挽春没有料到的是,辛竹安排在刑房看守的从来不止那几个人而已。这本就是个瓮中捉鳖的局,她才刚走进刑房的门就被早已等在里头的人扣下了。

根本从来没有什么手帕掉在书房,之所以她听到的那些闲话里会将帕子上的花纹都形容得那样清楚,不过是因为穆清葭深夜进过她与拂夏的房间,从那些帕子里拿走了一条。

而小蕊也并没有受过什么酷刑,之所以叫得那么惨烈,是因为看守她的侍卫统领日日提着刀逼着她让她叫。

甚至这一切早已在簪烟的预料之中!她被派来自投罗网,是因为簪烟已经决定舍弃她,想通过周瑾寒和辛竹的手来灭她的口!

可惜被抓现行的当下,挽春忙着惊恐还没来得及想清这一切。而等到她被绑在柱子上等待周瑾寒回来审问,先等来的却是一碗送她上西天的毒药!

午膳时分,管事的这三个婆子都去外头吃肉喝酒了。厨房做事的一个小婢女提着篮子过来送饭。

因为每次来刑房给内贼送饭的都是这个小婢子,婆子们便没留心多问她几句,摆了摆手就让她自己走进去了。所以她们也没察觉到今日这人的眉眼间与寻常有些不同,眼型长了一些,添了几分妖冶的风情。

挽春万万没想到簪烟竟然会易容了过来看她,当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又哭又笑,让簪烟替她想想办法。

簪烟示意她别出声,跟她说自己已经给那三个婆子的饭菜里下了迷药,让她先吃饱了,等会儿才有力气逃命。

挽春闻言自然无有不依。

簪烟给她喂了水,又帮她把身上的绳索解开。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饭时,簪烟伸手理了一下她的头发,眯起眼睛叹声对她道:“你陪了我这么多年,这一朝走了,我怕是很久都没法习惯吧。”

挽春没有看出簪烟眼中的异样,还安慰她,说:“姑娘放心,无论今后我在哪里,我都会日夜祈福,祝姑娘你万事平安顺遂的。”

簪烟笑了笑,眼底的凉薄却始终没有化开。

她收拾了碗筷,与外头的婆子们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房间里骤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婆子们破门赶进去,挽春已经七窍流血,浑身僵直不动了。

这世上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化在水中看不出任何异常。可往往只需要两滴下去,等到毒性发作,顷刻之间就能让人丧命,哪怕华佗在世都救不回来。

恐怕挽春直到死的那一刻都不会想到,她一心效忠的姑娘,会为了自保而选择杀了她。

辛竹让人围了厨房,将所有人都扣下了。

挽春没吃完的饭菜还在厨房的篮子里放着。可那个送饭的小婢女却哭着说自己冤枉,她今日中午偷懒去睡了觉,并没有去刑房送饭。也不知是不是太过胆小,听辛竹说要将她带去刑房后,竟直接就吓死了。

于是这事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只能等周瑾寒回来了裁决。

“可叫人来验过尸了吗?”穆清葭听三个婆子说完后问道。

“回王爷、王妃,张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辛竹回答,“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应该就是暴毙。”

穆清葭微敛着眼睫,露出几分深思:若是暴毙,这个时间未免凑得也太巧了一些。

同样的疑惑周瑾寒也有。

他的嘴角沉着,森冷的视线朝杵在一旁的簪烟身上扫过去。

簪烟心中一紧,下一刻便本能地头一晕,当场弱柳扶风。

然而这次覃榆早有准备,在她身子刚软倒下来时就面无表情地一伸手,一下将她拉住了。

簪烟没晕成,只能再次用帕子掩着面伤心地哭了起来:“挽春……她死得好惨啊……”

穆清葭看着簪烟的表演,心下冷笑,面上却依旧是平平静静的,只缓缓说了一句:“挽春是簪烟妹妹的心腹,也不怪妹妹这般伤心了。”

她转头望向周瑾寒:“王爷可定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还妹妹与挽春一个公道才好。”

“王妃所言甚是。”周瑾寒冷着脸,无情无绪吩咐道:“凌辰,去将楚神医请来。本王要看着他重新验一遍尸体。”

话音落,簪烟背脊一僵,冷汗当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