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弃车保帅

诚如穆清葭所料,周瑾寒从西院离开之后,簪烟便面色煞白地软倒在了凳子上,冷汗涔涔地下来了。

挽春绞着手走进来,面上难掩紧张。

那日周瑾寒说要一起打断她和拂夏的腿,在覃桑受刑的时候,她们俩也是切切实实地挨了几棍子。她运气还好一些,因为膝盖有老毛病受不得寒,所以入了冬就戴着厚实的护膝,这才没受很重的伤,瘸上几日也就会好了。不像拂夏,现在都还下不来床。

“姑娘。”她问簪烟,“王爷他是不是已经怀疑上我们了?”

簪烟眼神森冷:“怎么?”

“奴婢今天听人说,王爷在书房找出了一块手帕,应是那日潜进书房的人落下的。姑娘,你说王爷是不是真的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了?”

“你慌什么?”簪烟知道挽春在担心什么,闻言却斥了她一句:“就算王爷真的查过来,该害怕的人也是拂夏。那日进书房的人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可……”

挽春想说,可现在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都说小蕊的身形跟她像,基本都已经认定了她才是那日进书房的人。

而她与拂夏都是西院伺候的人,寻常穿的用的也都是一样的东西。落在书房里的那块手帕,又如何能够说明究竟是她的还是拂夏的呢?

看着挽春脸上的不安,簪烟的眼神越发冷了一些。

但她出口的话却是安慰的,拉住挽春的手,情真意切地对她说:“你是随我从那腌臜地方逃出生天的人,这么多年一直贴心地伴在我身边,我早已将你当成了亲生的姐妹。即使这次王爷真的查到了我们,你也尽管可以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下你。”

“姑娘……”挽春感动得热泪盈眶。

是啊,她心想,她与姑娘是一起从流云榭出来的,这么多年了,她陪她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她们的感情岂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别说这次潜入书房的人本来就不是她,就算真的是她,姑娘也一定会让其他人去给自己顶罪。

拂夏不过是王爷赏下来的一条狗罢了,当年要不是姑娘心慈保住了她一条性命,她早就已经在乱葬岗里烂得连白骨都不剩了,哪能敌得过自己在姑娘心中的分量?

想到这些,挽春慌乱的心便定下许多。

她向簪烟福了福身,这才又一瘸一拐地退出去了。

而簪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恶毒神色再忍不住显现出来。

这次的事看来是没法善了了。她心想。

刚才周瑾寒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摆明了已经认定这次的贼人是从她的院子出去的。而且能让他问到自己面上来,可见他认定的就是她最亲信的人。

她的亲信能有几个?无非就是挽春或者拂夏罢了。

也怪拂夏做事不仔细,竟然会遗落帕子这种关键的东西?逼得她如今不得不选择舍弃她们二人中之一。

只是拂夏那门倒锁开箱的手艺,于她而言正得力。况且因为当初的救命之恩,这蠢丫头对自己可谓是忠心耿耿,命都可以卖给她。

而挽春……

簪烟的眼睛眯了一眯。

挽春的易容本事她如今也已经学得七八,寻常要派用处尽够了。再加上挽春从流云榭起就跟在她身边,知晓她所有的过往,倘若有一天东窗事发……

簪烟的神情冷了下来,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只有死人的嘴才永远都能保守得住秘密,不会吐露一句不该吐露的。

西院的灯亮了一夜,穆清葭倒是睡了一个踏实的好觉。

第二天午后她带着覃榆出了门,在徐记果煎铺子约见了一个人。

铺子里出了一款新的点心,叫“蜜雪笼翠山”,是用牛乳打成浮云般的软酪盖在绿茶汤做的酥饼上,苦中带着甜,清口不腻人,穆清葭和覃榆都吃得很欢喜。

连约的人已经到了身边她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葭妹妹近来胃口可是好些了?”

听到带笑的声音,穆清葭忙将勺子放下了。覃榆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收起脸上因吃了美食的高兴劲,对来人福了福身。

穆清葭自知闷头吃东西的模样实在算不上雅观,有些赧然地起身向来人欠了欠身:“让兄长见笑了。”

陆长洲看着穆清葭微红的脸庞,温声笑说:“能遇上喜欢的吃食是福气,自然要高高兴兴地吃。前些时日还听说妹妹胃口不佳,有些挂念,今日倒也放心多了。”

穆清葭闻言笑笑,未作他答:“兄长请坐吧。”

覃榆知晓二人有话说,福身后去到外头望风了。

外人一走,陆长洲的姿态便也放松许多。

他是个白玉一般的人,温厚、谦谨、持重端方,只凭第一眼的气质就能看出是个可靠的正人君子。

穆清葭与陆长洲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当年她脱了罪籍离开曜王府后,在西城门附近住了下来。没人知道那处旧屋原先是她祖母齐檀的住处,除了邻居陆长洲一家。

陆家家贫,全靠老母亲替人浆洗缝补过日子,以前多受齐檀接济。后来陆长洲中举,在户部当了个小官,日子才好起来。

穆清葭回去住后,陆家母子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过得艰难,便也投桃报李地照顾她。两家相互之间情谊深厚。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穆清葭能够全然信得过的,那非陆长洲莫属了。

而今日约他来见,也正是穆清葭有事想向他了解。

二人相熟,自然也省去了许多的客套。

陆长洲看着穆清葭的神情,开门见山问:“妹妹今日派人传话来见,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不瞒兄长,确实有事相求。”穆清葭给他倒了杯茶:“只是兄长公务繁忙,清葭约你来见,不知是否打扰?”

“不妨事。”陆长洲将茶盏接过去,“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相帮,又谈什么打搅不打搅的?”

他看着穆清葭低眉敛目端坐着的模样,想到这些时日听到的风言风语,眉心不免蹙起。

“你……”他斟酌着开口问她,“是在王府过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