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苏妗撩起帘子,厉声喝道:“住手。”

原本以为小乞丐必死无疑的众人一顿,此事还有转折?

文铭泽被人阻拦,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抬起头,直视前方,看见了女子倾城绝丽的容貌,一时怔愣,眼中的垂涎之意呼之欲出。

“美人儿?”

春杏哪里能看得自家小姐被这般轻薄,怒声道:“放肆,我家小姐乃是将军府嫡女,你如此轻慢,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苏妗没有制止,站在马车上,淡淡地回望着文铭泽,神色漠然。

文铭泽一介纨绔,虽然知道将军府的名号,却心中没有衡量,只认为自己平日嚣张惯了,哪里儿能听进去。

“将军府?你便是那个病秧子苏妗?”文铭泽打量着女子,眼神让人十分不适。

苏妗却无所谓,心中冷笑一声。蠢货,倒真是给她送人头来了。

皇宫秘辛,哪儿有那么多人明白。如今皇帝登基三年有余,手中却仍有诸多权利被太后把控。两人平日看着母慈子孝,背后如何当真只有他们清楚。

皇帝早就看文国公府不爽很久了,只是碍于太后,加上文铭泽虽然纨绔,却终究是小打小闹,没有涉及官家。

现在,她亲手给皇帝送去由头,可千万别让她失望。

“文二公子,如无军务当街策马已是触犯我大夏律法,更别说你还要当街杖杀百姓,是否目无王法了些?”

文铭泽轻嗤一声,眼睛却没离开苏妗身上。

“我父亲是文国公,当今圣上的舅舅,我姑母是太后,谁敢责问我!”

“那若是圣上亲自责罚呢!”

苏妗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文铭泽也没令她失望,骄傲自负地说道:“圣上又如何,只要我姑母还在,谁都动不了我们文家!”

此话一出,后面紧跟而来的几名世家公子脸色一变,登时出声想要挽救。

苏妗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高声道:“我竟不知,这天下何时轮到你们文家作主,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

这时,文铭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脸色骤变,刀子一样的眼神剜向苏妗。

纵使太后手中有权,纵使事实真如他所说,这层窗户纸却不能捅破!此番话,若是传进皇上耳朵里,只怕如同谋逆之罪!

文铭泽这才慌张,狠狠瞪了苏妗一眼后,甩下话来:“苏妗,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小爷一定好好招,待,你!”

说完,顾不上地上要杖杀的乞丐,连忙回府找父亲商议此事,须得在消息传入皇上耳朵前拦下!

只是在这皇城根儿里,天子脚下,寻常百姓中又有多少混入其中的耳目,谁都未可知。

苏妗扫了眼人群,看到一些身形隐匿在其中的人,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

文家,你就先帮着分担一下火力吧。毕竟作为看起来坚决拥护皇帝的苏家和与太后关系亲密的文家,只要皇帝脑子没进水,都知道先对付谁,依赖谁。

瞥见地上躺着的乞丐,衣衫褴褛,在这冬日里,**在外的皮肤都生了冻疮,加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十分可怖。

“把他带回府里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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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长安街上文家二公子和苏家嫡女对上了,这是暗卫们呈上来的奏章。”

“哦?文家和苏家?还真是活久见,苏家嫡女,就是那个体弱,唤苏妗的?”

萧衡接过元福手中的密报,随口问道。

“陛下圣明,正是苏妗。”

不在意地打开密报,读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一下子拍在檀木案桌上,冷笑连连。

“好一个文家,当真以为有太后护着,朕便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一时怒气冲冲,萧衡并非顺位继承,不是太后亲子,心思敏感多疑,一向对别人非议自己的皇位无法容忍,更别说文铭泽这番胆大妄为之言。

萧衡突然想起近日传来喜讯的淑妃,作为文家嫡系分支的女儿,入宫便得盛宠,只待皇子生下,那这萧家的天下便要拱手让人!

萧衡眼神冷冽,似有冰霜。

“真是好极了!”

一袖子甩掉案几上的奏折砚台,萧衡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双目通红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恐怖。

冷静下来后,萧衡坐在皇位上,谴退了殿内所有的人,满是狼藉。

“影子。”

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黑衣,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的男人悄声出现,单膝跪在萧衡面前,低下了头。

影子,又称影卫,是每位皇子从小选拔出来的暗卫,寸步不离地跟在皇子身后,如同每位皇子的影子,帮助他们处理阴暗面的事务。

萧衡吩咐了几句,影子听到命令只是点头后便转身离去。

影子无法说话,素来都是毒哑了后训练。

萧衡看着影子消失在漫漫黑夜中,负手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挂在云梢的皎洁银盘,星光稀疏,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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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都注定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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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亥时,慈宁宫里依旧亮着烛火,太后文芝雅坐在主座上,半阖着眼眸,手中转着佛珠,看着十分年轻,似乎不过三十出头,面容姣好,风韵依存。

“娘娘,您就想想法子,救救阿泽吧,他尚且年幼,也实属无心之失,没想着招来祸端啊!”

谁能想到在外趾高气昂的文国公此时跪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卑微地仰望着眼前的女人。

“呵,他还年幼?都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还这么冒失,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哀家给你讲过多少次!如今皇帝野心愈大,苏家又凯旋,你觉得哀家手中这点儿权利够不够保下你的人头!”

佛珠啪得一声扣在案桌上,文国公身子一抖,冷汗涔涔,连忙跪着上前爬了几步。

“妹妹,就算哥哥求求你了行不行,那是哥哥的亲骨肉啊,是你的亲侄子啊!”

文芝雅颦着眉,她素来见不得文家人如此没有脸面的模样,好歹是自己的母家,无论怎样,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甩了甩衣袖,轻揉着眉心,说道:“行了,哀家会跟皇帝好好说说。你也给哀家回去好好管教管教铭泽,若还有下次,哀家亲自动手摘了他的脑袋!”

最后一句,凤目微敛,带着无尽寒意。终归是从吃人的后宫中厮杀出来的,若只是信几年佛便净了心,当真是个笑话了。

文国公连忙叩首谢恩。

耳边终于清净后,文芝雅指节轻扣着桌面,想起文国公的描述,嘴中呢喃着:“苏妗…”

随后微眯了眼睛,唤来身边的婢女。

“竹桃,去,把七日后的寿宴名单加上苏将军府上的苏妗,帖子你明日亲自去送。”

“是,娘娘。”

文芝雅刚要站起,准备安寝,就听见殿外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进。

“太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

“何事如此慌张!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竹桃皱眉厉声训道,小婢女连忙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叩首。

文芝雅摆了摆手,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眉头拢起。

“发生了何事?”

“太后娘娘,奴婢是储秀宫的,今夜皇上来了储秀宫,可是刚进宫门就说淑妃娘娘与侍卫有染,企图混淆皇室血脉,罪该万死啊!”

“什么!”

文芝雅猛地站起身,眼前一晃,险些倒地。淑妃腹中的孩儿是她文家未来的希望,她精心呵护着,生怕出了分毫意外。

她竟没想到皇帝如此狠心,连亲生孩子也下得去手!

“快,立马去储秀宫!”

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人赶到时,储秀宫里已经安静下来,殿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约,风中飘散着鲜血的气味。

文芝雅内心一沉,知道恐怕已经晚了。

房门被推开,萧衡从屋内走出,手中提着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意,鲜血染红了剑刃,顺着向下汇聚,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

明黄色的龙袍上沾染了几处血色手印,男人脸上挂着笑容,笑意却不到眼底,两方遥望,萧衡也只是敷衍地问了两声。

“母后怎么来了?莫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传言?”

嗓音幽森,在这寒冷黑夜中显得十分瘆人。

文芝雅打了个寒噤,一种冰冷寒意从心底涌上心头,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圈养的那只羔羊似乎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但多年的经历还是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走上前:“哀家听闻皇帝与淑妃起了争执,便想着来看看,莫要伤了和气。”

一语双关。

萧衡心中冷笑,伤了和气?若是继续纵容,他恐怕就要被赶下皇位了!

“母后,淑妃犯了错,自然要罚。更何况是欺君之罪,罪同谋逆,若是深究,株连同族未尝不可!”

文芝雅脸色难看,紧紧盯着男人。

“皇儿如今是长大了,母后都有些陌生了。”

“母后莫要开玩笑了。夜深露重,母后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两方对峙,最后还是文芝雅退让一步。既然结果无法挽回,那只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哀家近日有些乏闷,便想着让阿泽进宫陪哀家解解乏,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萧衡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