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旁敲侧击

李国清叹口气:“俗话说得好哇,人是英雄钱是胆。作为男人,搞不到钱了,腰就挺不直啦。你大哥现在瘸着个腿,人又自在,啥也不干,吃了睡睡了吃,在牌桌上一坐半天,这么享福,还有啥脾气?当然得听你嫂的了。”

“今年春节回家我就发现大嫂吼他像吼小孩似的,以前,俺大哥但凡喝点儿酒,对嫂子又吼又骂的,大嫂哪敢计较?这变化太大了!”

“不奇怪,”李国清道,“你想啊,自从你大哥腿瘸后,你嫂子就从镇上的毛织厂里拿货回来做手工,每个月还能挣个千把块钱。她每天还得一天几趟接送小孙子上学。

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你大哥还跟从前一样,油瓶倒了不扶,啥也不问,你嫂子吼他,他还能有脾气?你知道你大嫂现在是咋说的吗?”李国清问。

“咋说的?”

“你大嫂说啊,自从你大哥腿瘸后,她的心情是从来没有的好。以前呢,你大哥能赚钱,但三天两头发酒疯,嫌死个人。腿摔坏后尽管还是油瓶子倒了不扶,却不敢对她发脾气了,发脾气的变成了她,她对你大哥想吼几嗓子就吼几嗓子,可爽了。”李国清说完,忍不住笑了。

刘中义也忍不住笑,笑完后一阵心酸:“大哥也是够可怜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那次干活要不是喝多了酒,咋会把腿摔坏?爬高上低的,哪能喝酒呢?人家记得住,他记不住,没办法……大哥现在还喝酒吗?”

“喝酒和吸毒赌博一样的,是一种瘾,哪能轻易戒掉了?你没看见你大哥前屋里的那个大坛子吗?那里面是米酒,15块一斤,糯米酒,是粮食酒,只要不喝醉,不伤身的,你大哥隔顿不隔天的,哪能不喝?”

“俺大哥现在不赚钱了,跟大嫂要钱花?”

“不至于!你侄子不是在跑货运嘛!搞那个有钱赚,只是现在贷款没还完。他对爸妈挺孝顺的,就他一个儿子,给钱花也是天经地义。再说了,米酒也便宜,又不是喝不起。只是他打牌没底气了,只能玩点儿小的,一边玩一边数手里的钱,生怕钱不够输……”

“说说桃园吧。”刘中义把话题岔开,“你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桃园,你千里迢迢跑来,桃园一定可以做,是吧?”

李国清把村里人如何不团结不上进,马杰如何承包桃园,如何遭遇坏天气导致亏损,如何转让,桃园的前景等等,详细跟刘中义说了个透。说完,提醒刘中义,马杰在等着咱村的答复呢,你回去先感受感受再说吧。

刘中义本想带李国清玩几天,李国清在西湖转了几圈就催着回去,说,你们生意人时间就是金钱,哪能老陪着我玩?咱还是回去吧,马杰在等着咱答复呢。

“那至少也得玩一天啊。”刘中义又带着李国清逛了逛清河坊历史街区,顺便买了定胜糕、龙井酥、西湖莼菜、桂花糕、杭州酱鸭几样杭州特产送给李国清。

“你每次回老家都给我带东西,我欠你太多啦!”他想不明白,刘中义的两个哥哥都是酒鬼赌鬼,得过且过,而刘中义不烟不酒,还能做成一番事业。

“这话见外了,老表。”刘中义时刻把‘老表’带在嘴上,他怕李国清拘束,“你对俺大的关照,我都知道,这些客气话不用讲。”

第二天一早,李国清说,明天再走吧,我想看看你的店子。都说你三个服装店,很气派,我想看看,长长眼,来一趟不容易,我也好知道你的生意是咋回事嘛。

刘中义的三个服装店分属杭州的三个区,最大的在萧山区,由他照管,主要是他的一个亲戚当店长管理着,他要负责3个店子的进货,大半时间在路上。另两个由他老婆照管。他的房子也买在萧山区。

到了萧山区这家,李国清说自己随便转转,让刘中义忙自己的。刘中义正须到另外两个店子作些交代,他离开前跟李国清说,中午到饭点了,我来找你吃中饭。

刘中义店里的服务员有两个都是老乡,一个是刘中义亲戚。服装店在商业街区,3个门面,装修豪华,卖高档时装。李国清在休息凳上坐了半天没见进一个人,他起来跟那两个老乡闲聊,话题渐渐往店子生意上靠。

李国清怕老乡戒备,说了些和刘中义的许多过往,并且一口一个老表。老乡渐渐放松警惕,也需要给惨淡的生意找个借口,为自己开脱——她们权当李国清会说给刘中义听的——就说了些生意上的内幕。

老乡说,附近开了家大型商超,8层,从超市到服装鞋帽再到吃饭玩乐一应俱全。卖服装的,男装一层,女装一层,从低档到高档。

眼下人购物就喜欢到大型商超,夏天冷冬天热,中央空调不要钱似的天天吹着,休息凳一排一排的,退休的老年人扎堆蹭空调。

宝妈宝爸们把孩子往游乐区一放,跟保安打个招呼,尽管去购自己的物。购完物了,楼上就有各种小吃,方便、实惠。

自从商超一开业,街区商铺的生意家家大受影响,有几家已贴了转让,一天比一天难做。

李国清这才想起,刚才路过时,确有门口柱子上贴着转让的。他问,租金高吗?

老乡说,1间月租12000,3间36000,挺贵的。他又问,那两个店生意好吗?老乡说,那两家是名牌加盟店,利润高,以前很好,现在这行情,也难做了不少。

李国清心里有底了。大城市他虽然没生活过,但半辈子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作为店里的服务员,面对老板的亲戚朋友,只有生意确实差,才能说差。甚至即便差,也得说好。生意人对不知底的外界报喜不报忧,这是起码的面子问题。

一个多钟过去了,店子里就进了两个人,看几眼转身走了。李国清意识到自己得离开了。总没生意,他在那看着,服务员会不自在。他打个招呼出去了。

他沿着商业街溜达,专门留意服装店。没看到几家生意好的。有一家生意不错,门口放着音响,门柱上贴着“清仓大甩卖,最后三天。”广告纸都褪了色,显然是瞎咋呼。

这么贵的租金,一件卖几十块,得卖多少才够开支啊?李国清正瞎琢磨呢,手机响了,一看是刘中义。他声音有些急:“俺大瘫了,你在哪,我去接你,马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