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苟且偷生是一种凌迟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些?你在警惕什么,怀疑什么?我自小在大景长大,母亲也是大景人,吃的是大景饭,穿的是大景衣,享的是大景帝王给的荣耀,就这么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就把我逼到了岐戎。

凭什么?说我是岐戎人我便是岐戎人吗?我生在大景,死......”

也要死在大景!

面对他的咄咄逼问,灵瑶不语。

他现在有些不冷静,脸上的痛苦显而易见。

车厢里只余他艰难的喘息声。

“公子,到山脚了,马车不能走了。”

车夫停下了,对着里面喊了一声。

鲁彦墨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平静,那双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公主,下车吧!”

灵瑶下了马车,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渡生塔后山。

这里根本就没路,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车夫转头走了,灵瑶不明所以地看向鲁彦墨。

“公主,他们都说你有神力,从劫你出宫,我便一直在等,等你用神力逃走,或者杀了我,可是你没有,为什么?”

灵瑶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陪我走走吧!”

“鲁彦墨,你到底要做什么?”

灵瑶可以感觉到他真的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可,带她来这荒郊野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她真的迷惑。

也觉得他不对劲。

“公主,我喜欢你,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了。”他痴痴地望过去,破碎的脸有种凄凉感。

“如果,我们生在太平盛世,我是单纯的重臣之子,你是普通的皇家公主,或许,我们也能成就一段佳话吧?”

“这几日,我过得很开心,同睡一床,同吃一锅米,我烧火你做饭,像寻常夫妻一般,我就当,这辈子娶过你了。”

她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执拗。

一个人,曾窥探过月亮的光辉,哪里还会将莹莹烛光放在眼里。

鲁彦墨目光透过她看向远处。

那里,十几匹马奔腾而来,打头的人,即便看不清他也知道。

大景年轻的禁军统领,英武不凡的丞相之子,宋北庭。

小时候,他们也做过朋友,只是后来,两家不知为何走远了。

来得真快。

“岐戎女王命令我将你绑到岐戎,原本,是想要带你一路南下,陪我到西南,然后送你到神武将军身边,我再离开的。

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路途太遥远,怕我会更舍不得放手,而且,你也讨厌看到我。”

鲁彦墨掏出一个纸包放到灵瑶手里。

“这是岐戎女王控制人的药丸,我从咽喉处抠出来的,你可以找人研究一下,再见了......”

我的公主。

他朝着山坡跑去。

风吹乱了他的发丝,挺直的脊背萧瑟而孤寂。

“鲁彦墨——”

灵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他追过去。

远处传来凌乱的呼喊,她没有听到。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将竹生打发走了,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渡生塔后山,有个出了名的悬崖,名唤断肠崖,渡生塔的小沙弥犯了错,都在这思过......

断肠崖边,鲁彦墨回身,看着灵瑶奔跑过来的身影,清隽带伤的脸缓缓绽放出一抹开心的笑意。

“鲁彦墨!你不是让竹生等你的吗?”

灵瑶没有力气,累得弯起腰,看着崖边单薄的身影。

突然就想起,刚认识他时候的样子,那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贵公子模样。

“公主,对不起,我爹做了弑君之事,三十年恩宠,先皇养了一只白眼狼,父债子偿,我确实不配做一个大景人,可是,我还是想死在大景,请公主,成全......”

鲁彦墨说完,面对着灵瑶,眼中有浓浓的不舍,张开双臂仰躺下去。

“鲁彦墨——”

灵瑶跑过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公主!”

身后,一只有力的胳膊将她一把扯离了崖边,映入眼中的,是宋北庭惊慌失措的脸。

“没事吧?啊?”

他失了分寸,抓着她的胳膊,上下检查。

“他有没有伤害你?说话,公主,灵瑶——你怎么了?”

灵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到宋北庭毫不掩饰的焦急。

他眼睛像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唇色也发白,俊容带着疲色。

问棠哥哥。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的品性她也了解,也许,她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该把宋丞相的问题施加到他身上。

“下去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宋北庭声严厉色,让跟随的侍卫下崖搜寻。

“不用了!”灵瑶制止:“回宫!”

“公主?”宋北庭不解,那人可是犯了重罪,不确定死亡,是会留下后患的。

该斩草除根的事,不能心软。

还是,公主认识他?

“他......”

"问棠哥哥,回吧!都结束了。"

宋北庭怔住了。

回宫后的灵瑶,对谁也没提是谁掳了她,她安安静静的想了两天,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鲁彦墨非要死了。

出生显耀,年少得志,一路顺风顺水,他是个顶顶骄傲的人,一日信念坍塌,国不是他的国,家不是他的家。

有爱不能去爱,有恨,不知恨谁。

或许,他游**了很久,早已经想清楚了。

这个世间,没有他留恋的东西了。

苟且偷生,对于骄傲的人来说,是一种凌迟。

明德帝试探过几次,见她真的没有受到伤害,也就不再追查。

玉柳被关了几天,出来抱着灵瑶大哭。

若是在仙王宗,她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出来以后,她无事的时候便开始跟侍卫切磋,以提高自己的本事。

灵瑶终于看到了萧山早已经传来的信,是十天以前到的。

她很想他了,那想念像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滴,绵绵不绝,又像五月的风,带着暖意吹过身体的每个角落,却又徒惹人烦躁。

她趴在桌子上整整写了十几张,写到动情处,自己都忍不住脸红耳赤。

信还未写完,竟又收到一封。

萧山真是等急了,满信都是询问,还有个好消息,就是利州收复了。

“大英雄。”

灵瑶高兴,赶紧将写完的信封起来,快马加鞭送去了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