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堂兄

“不过考不上也没关系,你还小,以后的机会多的是......”

檀闻舟“嗯”了一声,闭上眼。

夜里檀闻舟睡得很不踏实,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早膳已经备好在花厅,四道小菜配熬的糯糯的鸡丝粳米粥,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用香油酱油和辣子香醋混着蒸熟的鲜虾仁一拌,再撒上一层花生碎,很是爽口。

可惜她没胃口。

小腹隐隐作痛,每到冬日时,只要赶上例假,肚子便疼的厉害,却又不能像闺中小姐们借口偷懒,还得撑着起来上学,一大早上,便有些神色恹恹的。

绿芜在一旁看到少爷用完膳,赶紧把装着功课的书盒递给了要跟随檀闻舟的书童。

春娘送她到院门口。

刚走过风雨连廊,就听到院墙外一阵喧闹声,走进春晖堂,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男子约莫二十岁出头,眉眼俊朗,一身赤色锦衣长衫,领口和袖缘用金线绣着锦鲤鱼龙纹,光看这张扬的架势,檀闻舟就知道是谁了。

京城里除了户部尚书大人家的大公子再也没其他人喜欢这么穿了。

此人名江字子麟,在檀家的学塾里挂了个名,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科举数次都没混进三甲,他自己也早就不做指望,只等着到时候靠父亲的荫庇在朝廷谋个闲职。宋先生早就见怪不怪,从来都懒得管他。

檀闻裕用胳膊撞了撞正在发愣的盛怀瑜,知道他一向谈吐自若收放自如,今日自从江子麟一进来,竟然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盛怀瑜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

檀闻裕压低声音:“你还没见过吧?他叫江子麟,是户部尚书江保川家的公子。”

檀闻裕的父亲,檀闻舟的二叔檀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多和京中的权贵少爷们打好关系,看着户部尚书的独子近在眼前,心里却只有厌恶,这人横行霸道惯了,他看不惯,却也无可奈何,平日里碰到了,面子上的事情总要装一装。

盛怀瑜淡淡勾唇,漫不经心道:“今日不就见过了,倒是和传言看起来所差无几。”

盛怀瑜微微侧头看着书,斑驳光影落在了他平静的侧颜上,手指时而拂过书页,一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淡泊模样,

春晖堂依水而建,几丛金菊倚靠影壁凌然盛开,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江子麟负手站在轩窗边,望着窗外美景,忽然感叹道:“听闻青州多美人,柳腰桃腮,盈盈一握,想来就像是这秋菊一般的美人,生得一身凌霜傲骨,却又惹人垂怜,不像京城,翻来覆去也就那些个模样,可惜这辈子还没去过青州地界,不能见识一番,真是平生憾事......”

一旁的几名学子哑然,他们虽然自小还算丰衣足食,但是家里管得严,从小到大也没去过花船青楼这样的场所,听见江子麟这样直白的感叹,一时间又是忐忑又是向往,便随口附和道:“哈哈......江兄这是哪里话,青州怎么比得上京城,不过听说盛兄倒是青州人士,他应该知道一些。”

“哎,盛兄整日读书,怕是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要说美人,还得咱们东大街上红袖招的姑娘,最是长袖善舞,名花解语,这点哪有江兄更在行呢。”檀闻裕道。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红袖招是京城最大的教坊,里头的姑娘大多是获罪的官眷,教的规矩也都是极为严格,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猎,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是京中贵族子弟争相享乐的去处。

檀闻裕既帮盛怀瑜解了围,又有意亲近江子麟,不过江子麟却并没有将这个檀家旁支子弟放在眼里,听到他的奉承,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檀珩与同父异母的檀珏关系不怎么亲近,老太太宋氏一去世,檀珏就搬出了檀府自立门户,如今檀珏在朝中不过是正五品的朝议大夫。

春娘对这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很是反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还是孩童的檀闻裕曾经口无遮拦地说出“奶奶说了,以后大伯没有儿子,家产全是我们家的。”这样的话。

那时候檀闻舟还没有出生,周夫人也还在世,听到这样的话,脸色也是一白,纵然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也难以抑制心里的膈应。

檀珩听到后置之一笑,只对面色尴尬的檀珏淡淡说道:“童言无忌。”

许是被父母狠狠教训了一顿,檀闻裕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明目张胆地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所有人也将这个插曲淡忘了,长大后,靠着檀家旁支的关系进了家塾。

檀闻舟一听到江子麟这样露骨地谈论女人便觉得十分厌恶,好像在这种人的眼里,除了生他者和他生者,其他皆无不可,于是招呼也懒得和他打就抬腿走进去了。

盛怀瑜倒是神色淡淡的,只不过翻书的手在她进来时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想了想,还是抬头看了一眼。

忍不住皱眉。

脸色怎么这样白,莫非是......

檀闻舟正缩着袖子,捂住肚子,桌上忽然多了几颗红枣,她一抬头,看见盛怀瑜状似不经意的转身。

她刚要开口拒绝,却见檀闻裕手上也捻着一颗枣,塞进嘴里,道:“盛兄,你也太细心了,这枣子真甜!身上还带着零嘴,我差点以为你在修道,原来你也吃五谷的啊。”

檀闻舟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默默收了。

盛怀瑜看她将东西收了,唇角微微上扬,对着檀闻裕也缓和了许多:“我那里还有,若是想要,明儿带给你。”

前世的他隐忍十年,终于将檀家和江家踩在了脚下,檀闻舟不知道自己身死后他是否在朝堂中更加如鱼得水平步青云,想来也是不会差的,她记得皇上曾经还有意要将公主嫁给他的,可能在自己死后,他就立刻成了驸马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檀闻舟扯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