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语出惊人

何姨若不是突然语出惊人地来那么一下，处于高度紧张中的人们几乎快忘记她的存在了。

当然，以前她不管走哪儿都挺受关注，那也是因为她在工厂里无人可取代的地位、过度肥胖的体态、甚至是那种总叫人猜不透的沉默寡言。她本人并未因为统揽工艺品厂的财务大权，就在人前耀武扬威，正与此相反，她做人挺低调的，如果非必要，很难听见她轻易在人多的场合发言。

然而当这种人开口，说出的话语份量之重，通常也足以用“语不惊人死不休”来形容，就比如此刻。

傅闻青差点就忘了她在暗中用手机摄录，和王健两人同时脚下一滞，都停了下来。

秦以丰等人也张大嘴瞪着何姨，看他们的表情，仿佛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假如在场所有人都出现幻听，那还能叫“幻听”？听见的话一定就是真实的了。

王健变得很有点神经质，稍微风吹草动就能惊吓到他，更别提那是何姨在发表意见，意见还足以震惊所有人。

他快步走回去，从来就没与何姨站那么近过，咆哮的口气能喷到对方脸上：“什么叫暗处的人？暗处的人是谁？你知道是吧？还不快给他揪出来？”

何姨能吐露真言，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至少也得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既然说了，她也不后悔，只是给王健怼在面前感到讨厌，就又跟一尊短脚佛似的抱起两臂不动了。

傅闻青偷偷检查手机是否在正常摄录。她不敢把手机举起来正对着人脸拍，那样就会被发现，那些人也就不会再真情流露和说实话了，所以只能从侧面拍，声音收录就特别重要。

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搜集证据的机会，连何姨都发声了呢！王健一跑开，傅闻青也急忙跟过去，见王健因为太着急而惹人家讨厌了，她赶紧就把人拉开，自己来问。

“何姨，您这么说，是知道一些内幕吧？我早就猜到这些事是有人在背后组织策划，您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

何姨抬头瞟傅闻青一眼，几乎拧成了一大团肉的脸上有了点表情。她的确不讨厌这小姑娘，并且觉得她挺善良的。健健康康一个人，模样好看，还有能耐，却偏偏心甘情愿地守着个瞎子呆在农村里。总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追求爱情容易头脑发热，美其名曰叫什么“恋爱脑“，小姑娘看着像那种人，但跟她相处几天，就能体会到她并不盲目，而是在甘愿付出，是真的在追求爱情，还挺伟大的。这年头啊，这么伟大的人太少见了。

“是啊傅小姐。你们这些人忙来忙去，到处扑火，怎么也不用脑子想想，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对呀，工厂门外的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傅闻青猛然一怔，意识到或许从最开始她和秦山就错了，明明知道秦高明等人是被利用，有人在蛊惑他们，却一直就没顾得上揪出幕后之人。何姨言之不错，只要那个人仍然躲在暗处，给那些被她往外推的人出谋划策，乱七八糟的事就永远也结束不了。最后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不那人达成目的，要不工艺品厂关门大吉。

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

秦家贵性子最急，在场的人里也算他年纪较轻，不耐烦地就冲何姨嚷：“我说你知道是谁在捣鬼就赶紧告诉我们吧，都火烧眉毛了，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听你慢慢讲故事？”

何姨送给秦家贵一个大白眼，威慑力十足，秦家贵吓得又往后退，她这才冷冰冰对傅闻青说：“朱耀龙被抓，你们以为毁掉货物那事儿就完了吗？才不是呢，那不过是个开头。工厂在进行股份制改革，富睿和张律师来我们厂里开几天会，为递交募股申请做准备，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何姨一连抛出两个问题，到第二个问题时，傅闻青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了，细长的眼睛固定在何姨面盆似的大脸上，眼珠子一转也不转，就不明白这老太太怎么到了这时还有底气敢如此理直气壮。

见没人插嘴了，大家全等着她把最重要的部分说出来，何姨感到满足，说道：“大秦厂长出差之前就敲定了转制的事。那时候朱凤巧正好给我打电话，是来诉苦的，说她压根就不知道耀龙背地里干的那些坏事，可厂长家把锅全叫她给背了，结果弄得她在秦冬家里也抬不起头来，如果最后真的别人都拿到工厂股份了，就她家没有，秦冬不和她离婚才怪。”

王健就指望有人能来和他一起背责呢，这下愿望成真了，腰一叉，一只手指着何姨就大嚷：“所以你把咱们开始转制的事告诉朱凤巧了对吧？难怪富睿那帮人来开会的头两天都很平安，偏偏到第三天快要结束时秦高明就带人闯过来了，那明摆着就是掐算好了时间呀！”

在场就算还有听不太明白的，叫王健一总结也明白了，知道这事之所以发生，根源居然是在何姨这儿。

何姨盛气凌人的，从来就认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应该，谁也没资格挑她的刺儿，就比如当初将转制计划泄露给朱凤巧，此时此刻，为了保住工厂，又把朱凤巧给供出来。

老太太乱眉一横，无所顾忌地冲王健吼回去：“朱凤巧来和我哭诉，我觉得她可怜就安慰她两句，怎么不行啦？咱们这儿要推股份制，厂长又没出盖红章的规定说不许告诉别人，所以我就说了，犯王法啦？朱凤巧听了我的话去琢磨她的坏事，这跟我有哪门子关系？我又不能时刻监视她，更没想到过她会干更坏的事！”

好一通歪理，谁听了都只能苦笑。看来何姨说她一辈子只懂弄几个数字不是谦虚，那应该叫做有自知之明。

一时间没人说话了，趁这间隙，傅闻青问：“何姨，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一定是朱凤巧呢？你不过是告诉了她工厂要转制，正开展筹备工作，她私下里在运筹什么，难道也会转回头告诉你？”

“这个……”何姨虽然生了个榆木脑瓜，听傅闻青这么一问也不禁有些紧张。前面她还能狡辩是和朱凤巧聊闲天泄的密，后面假如知道了那女人的打算，却隐瞒不报，工厂才出了如今这么大乱子，甚至到了死人的地步，那她怎么着也得承担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