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远处嘈杂声
赵月定定神,拨弄一下头发,又问道:“可高明哥后来中风又是怎么回事,这你知道吗?”
傅闻青烦躁地摇头:“当时我带着秦山都快进厂门了,离他们那伙人挺远的,工人们又闹腾,那边人说什么听得不太清楚。反正我记得的就是,厂里那个姓王的仓管拎着一条铁棍子跑过去,冲秦高明那些人嚷了些什么,没过多大会儿就有人喊秦高明中风了,又有人打了120。我再折回去看情况,后面一次,发现秦高明是真的不行了,他口眼歪斜,嘴角还流口水,那种样子正常人装不出来。”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赵月听得连连点头。看来秦山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误会了傅闻青。之前秦高明是不是假装发病暂且不谈,他的中风,铁定和傅闻青没有关系。只是秦山有句话也说得不错,如果傅闻青没阻止他打120,救护车能早点到,说不定就能把秦高明救回来。
中风的人,有效的施救时间是以秒计算的,哪怕多耽误一分钟,人也可能因此就没了。
赵月知道,她更应该去问的人是王健,还有当时围着照顾秦高明的他那两个妹妹,再多追问傅闻青,就真显得像是在怀疑她了。
正打算把傅闻青接家里去,工厂那边该问的人下午再过去问,包里手机就响了起来。
该不会是秦江回电话了吧?赵月一喜,急忙掏出手机,看都不看呼入号码就接听了。
“喂,大江嫂啊,您要是方便的话赶快到工厂来一趟吧,这边咱是真撑不住啦!”
秦以丰的大嗓门炸得手机话筒嗡嗡作响,赵月一个不留神被他轰到,手机立即从耳孔旁拉开,险些没扔脱手。
就连傅闻青也听清了,惊得一下子瞪大眼,全然忘了一分钟前她还打定主意要回大宁镇。
好在手机还抓在手里,赵月赶紧对着话筒问:“又出什么事了?你们车间没有开工吗?”
甚至能听出秦以丰在跺脚:“开工?还开个球啊!工厂都变灵堂啦,他们要是把烧尸的炉子拉过来,还能变火葬场!”
“什么?!”听到这儿,不用多问赵月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秦福临家的人不依不饶,这是隔了一晚上又闹回来了。
怎么办?这种时候,家里没个男人顶着是真不行了,可秦江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人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好歹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赵月没法在傅闻青跟前保持冷静了,秦以丰那边一收线,她把手机捂在心口,就哭了起来。
两天前还和秦江一起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以为朱耀龙一抓,又定下了鲁乡买地、公司转制这些大事,未来的日子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呢,谁知灾难何止没过去,还变本加厉地压在了他们一家人的头上!
傅闻青听得险些咬碎银牙。秦高明因为讨要股权的事猝死,她很痛心,但说句不该说的话,她也认为那人是活该。自己身体不好,还要受人蛊惑跑去争不属于他的财产,说不好听点,那不就是现眼报应?
但是,这种话傅闻青只能憋在心里,别说秦家人,哪怕是回家见了妈妈也不敢说出口,否则听的人只会曲解她的意思,当她没有同情心,人家死了还要往上踩一脚。
消沉了一夜,等到赵月来,她把心里的委屈痛痛快快吐出来了,赵月看样子也信了她,傅闻青的坏心情一下子散开不少。听说秦高明家的人不止不休,再度去工厂闹事,车间到今天也还开不了工,愤怒的火焰就再度烧上头顶,她的巾帼英雄气概又发挥了出来,一扯赵月说:“嫂子,咱们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得想办法解决了。我用我的名誉向你保证,秦高明的死和我与秦山没有任何关系。我这就陪你去和他们把话说清楚吧,再不行,还得报警!”
赵月睁大一双泪眼,怔怔地望着傅闻青。她实在不知是该庆幸此时还有这样一个女孩陪在身边,还是该感到恐慌——假如傅闻青再出面,会不会搞到工厂关门大吉?
“咱……咱俩,一起过去?”赵月心虚胆寒地问,声音里再也听不出一丁点自信。
傅闻青恢复了她本来的状态,一把握住赵月的手嚷道:“嫂子,你这又是在顾虑什么?这样的时刻不是迟早会来吗?你以为秦高明病故,他们家就一声不吭地给人把后事办了?怎么可能啊!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全是冲我这个外姓人来的,那我就必须出面澄清事实,这样才能将风波平息下去!你不会认为我这话说得不对吧?”
处理家事,赵月是一把好手,里里外外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她也能摆平。可一旦涉及到工厂,她就抓瞎了,以前她从来没碰过管工厂的事,如果只是叫她坐那儿起门口石狮子的作用镇一镇宅,她可以,但要她挺起腰板处理纷争,那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傅闻青摆出和她一起去工厂的道理,是合适的吧?赵月茫茫然判断不清楚,总之应该比她独自“应战”要好,她只好擦着眼泪点点头,用傅闻青递过来的小镜子把自己整理一下,二人就匆忙赶往了工厂。
才下到宿舍楼下,就听见了喧天的鼓乐齐鸣声。那奏的可是追悼会上的哀乐,并伴之夸张放肆的哭嚎,似乎有几百几千个孝子贤孙在为秦高明哭丧呢。
如此排场,赵月知道,来工厂哭丧的哪能全是大伯家的人?他们肯定是在外面请了人,那些家伙闹灵堂,可是专业的。
门房大爷,还有留在宿舍楼里的三五个住客,全都跑出来瞧热闹,站在门口朝工厂方向张望,料着是出了大事。
他们个个都忧愁满面,为工厂的前途感到担心。老大爷,还有那几个员工家属,都指望着靠工厂吃饭活命呢,万一厂子垮了,难说就会生活无望。
一见赵月出现,跛腿的门房大爷就以比平时灵活三倍的矫健身姿奔过来,哭丧着脸问:“大江嫂,那边可是出啥事儿啦?怎么听着像在办丧啊?”
那不是办丧还能是办什么?赵月苦笑着不知该怎么答,却也还要安抚大爷,勉强笑着说:“没事的,咱老秦家这边昨天有人去世,今天还有些首尾要处理。你们不要慌,都会处理好的。”
昨天秦高明大太阳底下暴亡的消息,何止工厂,连整个秦桥村都传遍了,大爷能不知道?他的担忧不减,但也不好意思再缠着大江嫂不停发问,只好瘪着嘴退去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