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尘埃落定
周珏抬手,又往夜空中加了几颗照明烟花。“小胖子”难造,照明烟花管够。
光线亮起,周珏的目光落在虞衡身前的白色盾牌上。不规则的形状,不像工匠刻意制造出来的。像是一块天然兽骨,只是猜不透什么兽有这么大的体型。
李余年也看向了那块白色盾牌。玄都观那晚,周珏从赤晴那里夺了一把白骨匕首,比较邪门,能克制星云石。为此,周珏还给李余年演示过。
二人目光交汇,印证了彼此的猜想。这国舅爷虞衡和扶桑人,确实有猫腻!
场内局势一触即发,虞衡双手顶住几乎等人高的白骨盾牌。双眼如炬,紧紧盯住白敬唐的动向。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我白敬唐出手,从来都是长安城最亮的星。三百年前是,今晚也不会例外!”
白敬唐收起笑意,表情肃穆!
三百年前,白敬唐!
虞衡心里掀起惊天巨浪!为将的,谁人不知大唐战神白敬唐!史书上有记载的武夫战力天花板!
李余年手心冒汗,难道心里的猜想要成真!
沈问诧异,向李余年投来询问的目光。
李余年微微点头。
国师哑然失笑!二品武夫!前无古人!哦不,他就是古人!
“此人荼毒多少人命才堆积起这四品无双境,你不劈他!我不过借用一下曾经的修为,你竟降下如此神罚!你是瞎了吗!天若无情,我要你这天何用!”
白敬唐怒吼!
双眼内泛起耀眼的白光,白光向全身扩散。很快,白敬唐的六尺身躯和体外的一丈白色灵体彻底融为一体。
双腿下蹲,猛然一蹬,白色身形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一道一丈来粗的蓝色闪电迎头劈下!
白敬唐睚眦欲裂!
抡圆了手臂,迎头一拳正面砸向蓝色闪电,一道白色光芒从拳头上喷涌而出!
白蓝两道光芒相撞,竟砸得闪电中心劈了叉!蓝色火花四处飞溅,炸雷声震耳欲聋!
场面悍然,形同末世!
一丈高的白色身躯继续扶摇直上,一脚踩上云端!
猛然俯身又是一拳轰出!
砸在正酝酿雷电的乌云上。强横的蛮力下,乌云内的雷电如同四处乱挥的鞭子,疯狂舞动,挣扎!终究是逃不过,被砸出了一个近百丈的大窟窿!
拳头带起的强烈气旋,将乌云吹得纷纷溃散!
长安城上空,出现一块亮洁如新的圆形星空。
星空内明月如盘,星光点缀!
一道一丈高的白色身影缓缓落下,立在虞衡的面前。
虞衡魔化后的躯体,在白色身影面前显得那么娇小。
白敬唐举起巨大的拳头,说道:“一拳!”
虞衡仰头看着那片圆形的星空,竟再提不起一丝抵抗的力气。
白敬唐这一拳驱散了天劫,也砸碎了虞衡的道心!
虞衡丢了白骨盾牌,跪在白敬唐身前,说道:“前辈乃真仙人!晚辈愿意自散修为,日后与佛灯相伴,了却此生!”
说罢,一掌砸在自己的天灵盖上,一股浓重的血气喷涌而出,直冲天际!
一道凭空出现的闪电劈在血气上,顿时嗞嗞作响,血气烟消云散。
白敬唐望向远处,国师出手了。
虞衡的身体急剧缩小,直至缩到一个正常人大小。身形消瘦,皮包骨头。
没有了修为的加持,虞衡的容貌极速老化。皮肤干枯起皱,眼里黯淡无光,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李余年顾不得礼数,直接冲进了场地,几个起落来到虞衡身前。问道:“国舅爷,背后可还有主使?这白骨盾牌是怎么回事?”
虞衡吃力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眼神混浊,心头感慨不已!
“仁勇校尉,李余年,哈哈哈!”
九品!自己横行多年,栽在一个九品小官身上,真是可笑!
“主使之人,从来都是草蛇灰线,自然而然。老夫也思虑了半辈子了,每一步仿佛都是我自己选的。仔细看却看不真切,只是有些许猜测。除非国师能帮我遮掩命数天机,否则我不敢说。”
李余年看向国师。
国师会意,往这边传送而来。
白光闪起的瞬间,状况突发!
虞衡的脑袋突然炸开了!
李余年赶忙伸手去挡,还是被溅了一身血!
白敬唐环顾四周,立刻锁定远处一座阁楼的房顶,身形一闪而至。
一名红衣刺客,站在屋脊上。张开双臂,没有闪躲逃跑的意思。
“抓活的!”李余年大声叫道。
白敬唐预感不妙,伸出巨大的手掌,向红衣刺客的身体抓去。
抓是抓到了。
可惜头没了,和虞衡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是自爆的。
“麝月!王师兄!”李余年惊道。
国师脚下泛起白光,李余年纵身一跃,赶上了。
再次出现,是在钦天监的一楼广场。沈问直奔西首一栋副楼入口,李余年紧随其后。
入门后,是钦天监的食堂。
一路穿过后厨,一片凌乱,有打斗的痕迹。二人加快了脚步,来到一个杂物柜前。
此时杂物柜已经被移位了,后面是一个门洞。
门洞内有火光,能看到脚下是一架螺旋而下的石梯。来不及拾级而下,沈问一把抓住李余年的手臂,纵身跃下。
借助昏暗的灯光,能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是两排密室,依稀能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
一路落下来,相似的布局,竟有六层之多。
落地后在第七层,空间没有那么深邃,只有四间密室。
其中一扇密室门开着。旁边走廊里一个金色护盾下,坐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都认识。坐着画着符文的是小九,躺着的是麝月。
李余年急忙上前,问道:“小九!发生什么事?麝月怎么样了?”
“先说我老家村保家的狗叫什么名字!”
“有人假扮成我们的人劫狱是吧?”
小九点头。
“常威!”
小九撤了金色护盾。
李余年叹了口气!
自打玄都观回来后,小九就成了李余年身上的狗皮膏药,走哪跟哪。小嘴叭叭的,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年生平,跟李余年交代得清清楚楚。
其中就提到了村保家的狗,因为他经常被追得哇哇大哭。
密室空了,只剩下画着符文的铁链,赤晴不见了。
还好,麝月只是被震晕了。
“王师兄呢?”
“王叔叔和一个胖胖的爷爷追出去了,临走前吩咐我看好麝月姑姑。”
“王哥哥!麝月姐姐!”李余年更正道。
换来小九一记白眼!
沈问摸出一块玉佩,捏在手里。闭上眼睛,默念口诀,玉佩微微发光,一闪而逝。
双眼睁开后,沈问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在城外,正在往回走,应该已经跟丢了。你先带麝月回主楼吧,我去接应他们。”
李云年有些失落。
沈问拍了拍李余年的肩膀,人影一闪,消失了。
李余年抱起麝月,带着小九,准备离开地牢。
一道女声响起:“少年郎,你想知道是谁带走了那个女娃吗?”
声音来自隔壁密室,听语气年纪不小,但是声音娇滴滴的。能关在这里的应该都不是平凡之辈,李余年不想节外生枝。
“你若想说,刚才国师在的时候为何不说,偏要等他走了再说?”
“呵呵,妾身不喜欢老头子,妾身喜欢少年郎你呢!”声音千娇百媚,尽显勾人魂魄之能事。
李余年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年郎,呵呵,别走啊!少年郎!”身后女声不停召唤。
小九跟在身后,小脚步飞快。
“李叔叔,你咋不听听她说啥?”
“叫哥哥,哥哥!”
李余年这几个年轻人,除了周宜,这两日被小九怼着脸叫叔叔,姑姑,头疼得要命。
“人已经跑了,急也急不来,先晾着她两天。她若真的向说,自然会想办法说。这个时候凑上去,免不得被提条件,失去主动权。”
“哦,有道理。李叔叔你这年纪不大,心思怎么比常威还鸡贼啊!”
“知道我年纪不大,还叫叔叔?叫哥哥!”
“好的,李叔叔。”
今夜是皇帝周琦自登基以来,最忙碌的一夜。
收了虞衡的兵符,去城外两营调集六万禁军入城,开了朱雀门,亲自坐镇太极宫。
各路朝堂大员半夜被召集到一起,连夜办公,一道道圣旨从朱雀门发出!
八百里加急文书连夜从京城四个方向的城门奔出!
街道上的马蹄声,刀兵厮杀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几家欢喜,几家愁!
大遂朝堂变天了。
周宜回到温室殿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路上不太平,李余年手持金牌,一路护送到后宫边界的紫宸门,方才放心离去。
周宜心里暖洋洋的。
来到温室殿门前,门庭紧闭。敲了半晌,认出周宜的声音才打开,小太监急忙去里面通报。
“玉真回来了?太好了!”
一位华美妇人从殿内转出,正是潇太妃赵氏,周宜兄妹的生母。正妆华服,显然一夜没有合眼。
周宜嫣然一笑,行礼说道:“母妃,孩儿回来了。”
潇太妃疾走几步,一把搂住周宜,说道:“玉真,你可回来了!你这大半夜的去哪里了啊,可把娘亲急死了!外面乱成一团,为娘的这一通好找,差点没出人命。”
“孩儿留了书信在床头的,母亲没有看到吗?”周宜回道。
“书信?罢了,不提那些了。回来就好,你这是去哪了?外面乱成一锅粥了。永乐宫那边被围得水泄不通,甚是吓人!”
“我跟皇兄出城平乱去了!还杀了好些个贼人呢!”
“哎哟!女儿家家的,怎么说这种话,真是要吓死人了。”
“我说的是真的啊!母亲,我告诉你,国舅爷虞衡死了!被哥哥和余年哥他们打败了!”
“什么?虞衡死了?你哥哥也有份?那咱们家这回牵连得太深了,这可如何是好!”
潇太妃美黛微蹙,神情紧张且担忧。
“哎呀,您就放心吧!皇兄马上要亲政了,哥哥是平乱有功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余年哥和国师在呢!”
周宜关键时刻不迷糊,心里清楚着呢。
“怎么这里面还有那个李余年的事情?”
“母亲你是不知道,我余年哥可厉害了。皇兄亲封的仁勇校尉,亲赐御刀!是这次平乱的设局人!”
周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潇太妃像听话本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她知道一提起李余年,这傻孩子就没完没了。
“仁勇校尉?九品?官是太小了点。这不是立了功了嘛,找机会跟你的皇兄提一提,封个大点的官,不然怎么配得上我们家的玉真公主!”
“哎呀,母亲!人家正在说正事呢!”
周宜被自己的娘亲调笑,难得也有羞红脸的时候。
“怎么,一国公主的婚事不是正事?大遂拢共就两位公主,你若是不主动,小心被皇帝的亲妹妹抢了先!”
周宜愣住了,小脸煞白!
皇兄若是想拉拢李云年,这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周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不行,我得去找一趟皇兄!不能被那个讨厌的丫头截胡了!”
这大明宫里,周宜唯一讨厌的人就是皇帝的亲妹妹,昌平公主,周澜。
“哎哟!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国舅爷虞衡一死,朝堂内外风云变幻。你皇兄这会儿,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恐怕他现在连永乐殿那边的事情都没空处理,哪有功夫弄这些有的没的。”
周宜一想也对,便又坐了下来。
“母亲,你平日里大门不迈,闲事不管的,今日怎看得如此透彻?”
“呵!你这丫头倒调笑起娘亲来了。你娘亲是不参与,又不是不懂。倒是你,急着去找你皇兄,把自己嫁出去。大遂皇室百年来,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吧!”
“哎呀,母亲!”
周宜是真的害羞了,小脸通红,很是好看。
虞衡的死确实很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周琦连夜清理京城内的虞衡党羽,抓的抓,杀的杀,算是雷厉风行了。目前京城是稳住了,头疼的是那些不在京城,还带着兵的将领。
虞衡生前经营多年,在他手里提拔起一大批年轻的将领。如今这批人正值壮年,成为了大遂军队的中流砥柱。
剥离是肯定剥离不开的,只能施以安抚,慢慢游说。
太极宫,太极殿。
清晨的阳光从大殿的前门洒了进来,照出一块几尺见方的光晕。
光晕内浮尘飞舞,轨迹清晰可见。淡金的颜色驱散了冬夜里留下的丝丝寒气,不禁使人昏昏欲睡。
周琦倚坐在龙椅上,即便一夜未曾合眼,还是毫无睡意!
他看着这个大遂曾经最辉煌的中心大殿,心头思绪万千。
周琦叹了一口气,说道:“朕觉得自己做错了。”
“陛下无错,错的是这世道罢了!”
右相裴元忠站在阶下,面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