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见襄阳

白衣小将转过身子,冲着李余年抱拳一礼,说道:“在下寇准,方才态度傲慢,未尽礼数!请李兄弟莫要见怪!”

果然,尊重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李余年回礼,说道:“小将军天纵之资,无可厚非!”

寇准今年十六岁,比李余年小几个月,身型却高出寸许!

是寇霆山从关外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孤儿,从小生活在军营里,由一群糙汉子养大。见惯了刀兵与鲜血,十岁就爬上了战马!

后来经寇霆山亲手**,走了武夫的道路,境界一路突飞猛进。十六岁的炼神境,大遂历史上罕有!

偏偏这么个边塞军营里出来的小将军,却生得干净白皙。

一头黑发以粗布麻绳简单束起,插着一支木制发簪。额头宽且长,一字刀眉,龙眼圆而大,炯炯有神!

长直鼻,鼻尖微垂有肉!

唇型上薄下厚,方下巴微翘,颌线紧致。

身上的气质很复杂,在将军里肯定是最文气的,在书生里又肯定是最英武的!

白敬唐的“玉面蛟龙”称号,让给寇准正适合!

“李兄方才那一拳的出拳时机妙极!卡住了呼吸的交替口,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使人无从防守,进退两难!”

寇准此时还在复盘刚才那一拳,满脸兴奋,天生的武痴!

“哪有这许多算计,侥幸罢了!”李余年回道。

“在下尚有余力,想再次挑战李兄,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寇准显然没有尽兴。

“正合我意,要战便战个痛快!”

李余年也没尽兴。

“哈哈哈!好一个战个痛快!”

李余年再次扎下马步,拉开拳架。体内炙流穿梭不息,心神外放五尺,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

在官船上用过一次,效果一般,几日来一直在细细琢磨,今日刚好拿来实验一下。

寇准活动了一下筋骨,除胸口轻伤,有些发闷,其余都还正常。脱去了沉重的银甲后,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活动完毕,几步来到李余年身前五尺站定。扎下马步,缓缓拉开拳架。

二人的拳架相似,拳意凌然,殊途同归!

还要再打一场!

现场热闹起来,助威声响起!盾牌敲击声震耳欲聋!唯一不同的是,一些士兵看向李余年的目光里,多了些许期待。

寇霆山看着眼前的两个天之骄子,不禁嘴角上扬。

此时二人的拳架拉开,更像是一场军中才俊之间的切磋,输赢都不丢面子!

麝月干脆把椅子搬到了前排,靠着窦渊坐了下来。不过她忘了自己戴着妇人面皮,与窦渊坐在一起,画风并不是很搭。

擂台上,二人聚精会神,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贸然出手。

李余年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崩到了极致,周围的喧嚣变得安静下来,甚至能感受到五尺内,微弱气流的流动,索性闭上了眼睛。

一拳赶在他的眼皮闭上前袭来!

崩拳!速度极快,直扑面门!

果然,寇准不允许李余年在与他对阵时闭上眼。

李余年瞳孔一缩,一个拳头进入了身前五尺的范围内。拳速突然变慢了!拳路清晰可见。

前跨半步,左手横架,挂拳!架开崩拳的同时,右手崩拳全力而出!

迎接他的也是一记挂拳!

互相未中,二人同时起脚!

“嘭!嘭!”两声!

二人胸口各中一脚,各退三步,谁也没占到便宜!

轰!掌声雷动!这是士兵们看得懂的比武。

二人再进两步,这次换李余年主动出击!一脚横跨,直扫寇准下盘,却扫空了!

紧接着,抬脚再扫,又落空!

李余年提着一口真气,连续十余拳挥出,拳风刚猛,虎虎生威!

但无一例外,全是空拳!

炼神境果然难缠,每一拳都被提前预判了!

一口气尽,脚下轻点后撤。

寇准的双眼如炬,李余年在他身前连续卖弄破绽,都被他忍下了。李余年的肉身强度他是见识过的,不太想与他打近身战。

寇准脚下暗自聚力,静待时机!

李余年安然后撤,站定。身前寇准的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心神散开,五尺内划过一丝波动!李余年提前侧身,一拳擦身而过!

寇准心感不妙,咬牙再出一拳,边打边退!

李余年再躲一拳,却并未追击。

寇准两拳未中,心中大撼,急忙收招拉开距离。

再看向李余年的时候,感觉眼前的人变得陌生了,与一刻前判若两人,明明只是七品金刚境,却能预测攻击!

“嘭!”的一声!声音从点将台上传来!

寇霆山一巴掌拍在身前的书案上,怒发冲冠!书案,茶盏尽碎!

显然,二人的表现让寇霆山很不满意!

寇准与寇霆山四目相交,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丝明悟,胸口那一拳使自己心境出了问题了,变得犹犹豫豫,患得患失!

“啪!”

寇准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武夫行拳当如骑兵冲阵!一往无前!”

寇准大声喊出寇霆山曾经的教诲。

同样明悟的还有李余年,向着点将台躬身一拜!

摒弃杂念的二人,重新站定!

大战一触即发!

一黑一白,犹如两道奔雷,猛烈地撞到一起!

掀起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去,擂台边缘的盾牌哗哗作响!

李余年的拳头砸向腹部,被寇准一手扣住。

寇准砸向李余年侧脸的拳头也被扣住。

四臂交错间,二人同时以头捶相撞!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顾不得头痛欲裂,二人再进一步!

头颈相交,进入角力!李余年体内炙流飞转,咬紧牙关向前推进!

寇准睚眦欲裂,头上青筋爆起!

“咔咔!”

脚下的青石板承受不住强大的压力,裂纹像冰层破裂般,向四周扩散!地板摇摇欲坠,碎裂只是时间问题!

“啪!”

李余年脚下的青石板先行破裂,脚掌顿时陷入地底的沙土里!

本来平衡的力量瞬时间错位了,一股巨力压了上来!

在身体失去平衡前,李余年一脚蹬在寇准腹部,借力把寇准向身后摔去。自己却重重砸在地板上,身子陷入沙土半截。

寇准在空中翻滚转身,脚尖一点,再次射向李余年。他深知这是一个好机会,不容有失,身形快如闪电!

还未来得及起身,李余年瞳孔里的一个拳影瞬间变大!一拳直中面门!鼻血横飞!

失去先机的李余年没有再犹豫,夹紧双臂护在胸前进入挨打模式!

寇准站定位置,对李余年展开了此生以来最猛烈的攻击!

擂台上,李余年再次陷入被动。

麝月心急如焚,开始撕咬衣袖!

窦渊神情复杂,毕竟差着一个大境界,太勉强了!

士兵们屏住呼吸,现场鸦雀无声!

砰砰的撞击声,骨裂声!甚至连血液洒在擂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寇准得逞了!

通过全力不停地击打下腹部,李余年破防了!

肝脏破裂的疼痛,使李余年下意识地手臂下移,露出了头部。

一拳抡圆了,迎面砸来,正中侧脸!

李余年的身躯被打水漂一样,擦地而飞!撞倒擂台边缘的盾墙后,仍然飞出去两丈有余!

天空很蓝,碧空如洗!风也不疾,一片白云缓缓地随着风儿飘动!李余年盯着白云漂移的轨迹,说不清到底是快,还是慢。

穆然间,一个脚底板从天而降,并快速地放大!

李余年身心俱震!心神一下子从天空外钻回了体内!

一个驴打滚,堪堪躲过这一踏,耳边的石块炸裂,尘土飞扬!

刚要起身,一记鞭腿来袭,正好预判在李余年起身的高度。

李余年只得再次施展驴打滚,狼狈至极!

一招失利,想起身都成奢望!

“啪!”又是一脚!

踩在了李余年交叉架起的小臂上,两人进入角力!

小臂上的骨骼咔咔作响,好好的体会了一把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余年心下一横,将错就错!双手一松,同时头颈急扭,分厘之间,错开了寇准的脚踏!

紧接着,双手一紧,锁住寇准的脚踝。挺身拧腰,来了一个死亡翻滚!

一切发生得太快,寇准只觉得脚下一松,踏空!接着一股巨力夹着他的脚踝,开始三百六十度旋转!

寇准心惊!急忙跃起身形,悬空顺着李余年翻滚的方向转身!

李余年终于借着翻滚起身,马步扎下,身体后仰,双手用力一拉!

主客异位!

悬空的寇准被一把被拉倒,摔了一个狗啃泥!

还没完!

一股巨力锁着他的脚踝,强行掰弯膝盖,坐在了他的背上。

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全身!

寇准聚集全身力量,扭身一记手肘砸在李余年后背上!

后背的剧痛几乎使人晕厥,一口鲜血喷出!李余年大叫一声!咬牙再次掰着寇准的脚踝后仰!

寇准身体被反向弯曲,背部被李余年的背死死压住!脊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锥心的疼痛席卷全身!

完了!脊柱要断了!

李余年拿捏住分寸,咬牙坚持住,他在等!

“够了!”一句低喝声从点将台上传来!

寇霆山!

李余年松开脚踝,长吁一口气,反身一把拉起寇准。

二人同时面向点将台,抱拳行礼!

“李余年,你可愿意从军?”寇霆山问道。

“回禀将军,草民下山不足一月,尚未有此打算。但若大遂有难,草民必义不容辞,身先士卒!”

“也罢!初出茅庐,连花花世界都没见过就拉你当兵是不太合适!你几时有意投军,随时可拿着令牌去找准儿。”

寇霆山没有勉强,丢出一个令牌。

李余年接在手,一块五角军令牌,青铜制。

正面正楷写着一个“遂”,背面刻着一个“寇”字略小。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没来得及看清,大概是军部番号。

“谢寇将军成全!”

“准儿,你可认输?”

寇准走到李余年身边,高举起李余年的手,对着周围官兵高声喝道:“胜者!李余年!”

李余年手里的黄铜令牌闪闪发光!

“胜者,李余年!”寇准再次高喝道!

喝彩声再次爆起!盾牌敲击声此起彼伏!

明眼人看见了令牌,这就说明李余年是自己人,输赢都不丢人!

“随我回营!”

寇霆山起身,随从牵着两匹马走来。

寇准翻身上马,回身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抱拳与李余年告别。

李余年作揖相送!

待寇霆山一行人走远。

窦渊飞奔而上,肩头卡在李余年的腋下,一手拖住李余年的腰杆,一手拉住李余年的手臂,架着李余年疾步向马车走去。

刚一进马车,李余年强行憋住的内伤发作!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窦渊吓得不知所措,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

麝月比较有经验,把李余年放倒,一手挽起李余年的头,一手掰开他的嘴巴。

“放心吧,死不了的!有什么药快拿出来,通通倒进去!”

麝月信心满满,全然不顾怀里拼命挣扎的李余年。

窦渊将信将疑地投了几颗疗伤药。

却被麝月一把连瓶抢了过去,直接就往李余年的嘴里旋。

李余年瞪大眼睛,心里一阵发苦!

襄阳城的西门外,在一行人回城外军营的路上。

“服不服气?”

“不服!不过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好!不服气就好好努力!”

寇霆山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遇到的那个人。

李余年这次没有晕倒,回到客栈后一头钻进了偏房。

秋风瑟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襄阳一夜入冬。

清晨,李余年套好马车,把行李都搬上了车。

麝月穿着碎花冬衣棉袄,披着一件火红的棉披风,在李余年面前嘚瑟好几趟了。

缘由是临买时,李余年说还早,起码要等上半月才能穿。到京城再买,正合适。

李余年掏出一件纯白的带帽细绒披风。帽口与领口毛茸茸的,顶好的白色狐裘,色泽光亮,手感细腻!

披风主体不知以何种动物的毛发编成,白亮如雪,没有一丝杂毛!整体重量轻若鸿毛,触感滑不溜手,有淡淡的温度。针线细致,浑然一体!

领口的系带长长的,随风飘舞!

“哎呀,可惜了!这么好的披风没人穿!”

李余年一边婆娑着抚摸着披风,一边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麝月眼角抽搐,再挪不开眼睛!身上的火红棉披风,瞬间不香了!

没等着窦渊,李余年在掌柜那留了一封信。

出了襄阳城的北门,渡江北上,穿过了樊城。

一条官道笔直,直通邓州,距离京城仍有一千余里!

路旁霜花未化,远远望去,一片银色,寒风冰凉刺骨!

李余年戴上面皮,头戴黑色幞头,换上一身黑色窄袖棉袍。

一鞭甩起,清脆的皮鞭声响起!

“啪!”

马车开始前行。

麝月坐在车厢里,玉手轻轻的抚摸着身上的狐裘披风,神情竟有些痴了!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低声下气,威逼利诱,赌咒发誓才搞到手的。

只要穿在身上,就是血赚!

车行五十里,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余年把车往路边赶了赶。

马蹄声行至车旁,便慢了下来。

“李余年?”

一声轻问,细软甜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