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命运这玩意儿谁也说不清楚
“吃饭,为什么请我吃饭?你老板是谁,我们认识吗?”贺小满问。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陌生人呢。王黑子已经来四合院两次了,现在还要请他吃饭,贺小满不由得多了几分提防。
“这……我老板说了,你们素未蒙面,他对你仰慕已久,这才想请您吃顿饭,熟络熟络。”王黑子终于挤出了讨好的干笑,可是这笑容明显既诡异又扭曲,任谁看了都不舒服。
“没有这个必要吧。”贺小满翻了个白眼,转过了身子,不再搭理王黑子。如果是个识趣的人,王黑子也该告辞了。
“你不要因为我家小姐的事,对我老板印象不好,其实我老板人挺好的。”王黑子挠了挠直楞楞的板寸头,朝着门外看了看,突然凑到了贺小满跟前。
“贺先生。”他的眼珠子转了几转,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贺小满一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王黑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把虚握的右手伸了过了,并且在贺小满眼前张开了五根粗糙的手指。贺小满只在他手心扫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你们……”
“走,不白去。”
王黑子用空着的左手,在贺小满肩膀头拍了拍。贺小满盯着王黑子右手手心,眼皮剧烈地跳动,过了很久,叹息了一声。
随后,在王黑子的拉扯下,两人出了门。
达记海鲜原本是南粤的一家大排档,由于姑嫂几人经营有方,从90年代中期到2008年已经在全国各地遍地开花,算得上国内能叫得上名号的海鲜连锁。大概是2008年夏末,或者更早一些时间,西安慈恩东路上也开了一家达记海鲜。这家海鲜馆子宣传的口号只有一句:来达记海鲜,吃真正的海鲜。
这句话听起来平平淡淡,其实对同行极具杀伤力,自然也对食客们极具吸引力。要知道从解放前到2008年那会儿,西安作为内陆城市,远离海洋不说,运输条件也没现在这么好,普通市民能吃到的绝大多数都是冰鲜。
什么是冰鲜?就是用冰块运过来的“死海鲜”。但是几乎大人小孩都知道,海鲜,海鲜当然要吃个新鲜了。“死海鲜”冰得再好,都新鲜不到哪里去,最多只能算是凑合。
另外,受到运输成本的影响,冰鲜还贵得不行。而达记这边不但物美而且价廉,完全可以敞开肚皮吃个够。
因此,达记海鲜一宣传开来,很快就生意盈门。好多人不为吃海鲜,凑个热闹也会来这里点上几斤带壳子的。做生意的更是把这里当成了即能摆阔,又不用花费太多交际成本的最佳洽谈场所。一时间达记海鲜慈恩路店的那八个包厢要预订的话,最早也得在一个月以后了。特别是面积最大装饰最奢华的海皇厅,预约起来还不只是个时间问题,必须托人情,走关系才能侥幸吃上一回。
王黑子带贺小满走进的正是达记海鲜慈恩路店的海皇厅。望着富丽堂皇,处处金光灿灿,亮闪闪的装修风格,贺小满本能地有些反感。铜臭气也太浓郁了吧,贺小满想。
“哎呦,贺先生,您终于来了!”
迎接贺小满的是一位没了头发的矮胖中年人,这人原本正在悠闲地喝着茶水,看到贺小满走了过来,立刻放下茶碗,从雕刻了好几条龙的红木茶桌后面绕了出来。
“他人呢?”
贺小满边张望边问,对于中年人伸过来的双手连看都没看,更别说和他握一握了。
中年人的表情稍稍有些僵硬,他先冲着王黑子努努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然后,看着王黑子在贺小满身后面,轻手轻脚溜到门外,小心合上包厢的门,脸上立刻堆出更灿烂、热情的笑容。“贺先生问的是谁?这里只我陈兴祖一个人啊,快坐,您可是稀客,难得如此赏光。”中年人望着贺小满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我问的是谁,你不清楚吗?”贺小满大略扫了一眼餐桌上,琳琅满目,早就准备好的海鲜,并没有向前多走半步。
“坐,有话就不能坐下说嘛,跟老贺先生一样,都是急脾气。”陈兴祖笑着说,勾肩搭背,不断轻拍着贺小满的后心,硬把他按进了一张椅子里。
“你问的事情能上得了台面?喝茶,咱边喝边聊,顺便尝尝西北五省最好的海鲜。”
笑呵呵地白了贺小满一眼后,陈兴祖从茶几上拿来茶具,给贺小满倒了一杯时兴的陈年普洱,又夹起澳洲大龙虾、鲍鱼、东星斑等海鲜,满满当当地堆在了贺小满眼前的餐盘里。
“你和贺山河认识?”
贺小满听出了陈兴祖的话外之音。
“认识得挺早,缘分还不浅呐,嘿嘿。”陈兴祖笑笑,自顾自喝起了茶水。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和他也很熟吗?”贺小满问,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这个嘛,算是有生意往来吧。”陈兴祖笑容不减,放下茶碗,用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抓起一只海螃蟹,慢悠悠地剥了起来。
“虾壳硬不硬,闹到最后,还是桌上的一盘菜……”陈兴祖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贺小满飘话。贺小满盯着他看了几眼,冷声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说说心里话,叙叙旧,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机会。”
陈兴祖吃得满嘴流油,说出来的话多少有些含糊不清。可是,贺小满却听明白了。
“你想怎么合作?”
贺小满始终板着脸,摆在他眼前的茶水和海鲜更是碰都没碰。
“蝼蚁尚且偷生,这些鱼呀,虾呀,更是如此,它们出生的时候,也没想过会被某个人吃掉,现在它们千里迢迢,坐着飞机来到了西安,本以为可以看看咱十三朝古都的风景,谁成想,却上了蒸笼,被摆上了餐桌……”
“命运这玩意儿谁也说不清楚,小伙子,你就当是可怜可怜这些生灵,不让它们白死一回,你吃两口,尝尝味道。”
陈兴祖不接贺小满的话,却劝他吃东西。
贺小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要把陈兴祖的心思看穿一样。如果陈兴祖继续这么绕下去的话,他可就要走了。
“哎呀,你这人还挺功利。”
陈兴祖用沾满油污的手点了点贺小满,擦了擦嘴,冲着包厢外喊:“服务员!”
听到喊声很快有名穿着淡蓝色小西装的漂亮姑娘走了进来。“把窗子打开。”不等服务员开口,陈兴祖朝着窗户方向努了努嘴。
“先生稍等。”服务员点点头,忙活了起来。
陈兴祖看了贺小满一眼,摸起一根牙签,在左侧后槽牙的缝隙里掏挖了起来。
功夫不大,窗帘拉上,窗户推开,贺小满却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