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爷爷不是好多人！
“他绑了我媳妇和娃娃，我不这么做，都得死……”
老张带着哭腔说。别看他平时混得人五人六的，一副惯于行走江湖的样子。真正遇到了事情，却比一般人还害怕。不过，也不能怪老张。国内那些盗墓的，倒卖文物的大多跟老鼠一样，从来就不敢和警察公然叫板。像昆汀这样凶悍的，谁都是第一回见。不就是上当了嘛，不就是买家和警察合作了嘛，用得着动这么大肝火，用得着搞出这么大动静！老张在心里骂个不停，双腿一再发软。
“站稳了，千万不能乱动！”
周怡警告了他一句，把手枪收了起来。虽然没来得及走到跟前仔细检查，但是周怡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爆炸装置上的计时器。距离爆炸还剩不到五分钟。时间紧急，呼叫专家前来拆除爆炸装置已经来不及了，周怡打算自己动手试一试。当然，她也可以选择放弃老张，带着贺山河尽快离开这里，可是老张不也是人民群众吗？
“张扬，张扬，听到请回话。”周怡拿起了对讲机。
“队长，您说。”
“尽快疏散周围的群众，老张身上有爆炸装置。”
“是。”张扬接受了命令，愣了愣说：“队长，您要小心啊。”
“你放心，我没事。”说着话，周怡关了对讲机。
“您也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周怡回头望着贺山河说。
“老哥，听警察的，赶紧走，走啊！”老张帮着催促。他虽然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四眼金蟾的真实身份正是西安人家喻户晓的考古学者贺山河，但是四眼金蟾这一年多对他生意的照顾，他还是心存感激的。再说了，死他一个就够了，何必再多一个人呢。
“警察，女警察，你也走，都走！”老张望着穿着一身警服的周怡喊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绝望了，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好了，安静。”贺山河摆了摆手，边朝客厅角落的博古架跟前走边问：“你有把握拆了这个炸弹？”这句话显然是在问周怡。
“没有，但是我必须试试。”周怡说，又要劝贺山河离开。
“去试吧，我相信你可以的。”贺山河说。
他取下了博古架最显眼位置陈列的那把匕首，递给了周怡：“这是老首长赠送给我的，很锋利，你拿去用。”
“哎……”
一来二去，已经剩下最后三分钟，周怡实在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接过匕首，走向了老张。
同一时间，贺小满已经在幸福港湾小区旁边的破败院落里，住了好几天了。老者正是贺小满要找的人，他的爷爷贺金海。
1983年夏末，儿媳秦婉在全村人注视下，带着孙子离开贺家寨的那个清晨，贺金海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贺家的这根独苗了。另外，从当初的风言风语到现在人人言之凿凿的风流韵事，儿子和儿媳的事情早就被人描得面目全非了。关于眼前这个孙子，就连村里最和善，与贺金海关系最要好的几个老人，恐怕都在私底下以为是秦婉偷汉生下的野种。只有贺金海心里明得跟镜子一样，贺小满就是他们贺家的种。因为，从儿媳第一次迈进贺家的门槛，他就盼着孙子的到来。
最早的时候，儿媳好好吃着饭，突然冲出门干呕了出来。贺金海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有了盼望。又过了一段日子，儿媳再也闻不了油烟味，贺金海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到最后儿媳的肚子隆起得再也没法遮掩了，儿子这才向贺金海宣布了喜讯……
回想起那些掰着指头数算的日子，贺金海像一个服了多年苦刑的人，无法抑制地淌出了泪花。这些年儿子常年在外忙碌，基本上很少回来，也算是逃离了贺家寨这个是非窝。承受最恶毒、最难听的谣言的人只有贺金海一个人。这些从最熟悉的人嘴里扔出来的刀子，成年四季得往贺金海身上扎，扎得他早就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杆了。事实上，在最难熬的那些日子里，贺金海也想过搬进城里和儿子一起过清闲日子。可是，他如果走了，贺家就再没有一根脊梁扛住是非了。
不过，现在好了，孙子回来了，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贺金海多年的隐忍和煎熬终于有了交代。
“爷爷，我去幸福港湾转过，里面的环境很不错啊，您怎么没有搬进去住呢？”贺小满正蹲在廊檐底下刷牙，在他的视线尽头老柿子树在晨风里哗啦啦地响着。另外，由于背对着堂屋的原因，贺小满并没有看到贺金海眼角的泪花，和他极力向上挺起的胸膛。
“爷爷不搬，爷爷就是要做最牛钉子户。”
贺金海说，语气里有种固执，也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
贺小满听他这么说，感到很意外，不自觉地回过了头。几天接触下来，他明显感到贺金海是个慈祥的、与世无争的老人。这样的老人怎么可能因为当了最牛钉子户而自豪呢？
“爷爷，您怎么哭了？”贺小满望着贺金海眼角的泪花问。他本来想打听有关“最牛钉子户”的事情，这时候已然没了兴趣。
“爷爷没哭，爷爷是高兴的。”贺金海解释了一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爷爷不搬进幸福港湾就是为了保住咱这个院子。”
“其实没必要，好多人……”
“爷爷不是好多人！爷爷怕你和你妈哪天回来找不着地方了。”
贺金海突然激动地说。
西安市区，古城墙内部的四合院里。
倒计时已经不足一分钟，到了周怡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刻了。
望着一红一蓝两根线，周怡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身后，贺山河极力向远处眺望，隐隐看到了古城墙的一角。自己的一生都和古城墙纠缠在了一起，如果能在临死前多看古城墙一眼，他也死而无憾了。当然，这是贺山河下意识的行为。如果他的心神稍稍收敛一下，他还是相信周怡可以拆除爆炸装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