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洗衣

沈芳端着托盘,本打算给师父拿进去,程君楼站在门前,双手把着门,并没有闪身让她进门的意思。

“嘿嘿,师父,我昨天去忘书楼睡着了,今天一早就起来给你做早饭了,你瞧瞧,还热乎呢,你尝尝好不好吃,爱吃的话,我以后多给你做。”

随着她话落,程君楼原本寒着地面孔如遇春风,冰雪初融,渐渐有了温度。

“放下吧。”他声音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忘书楼背山,夜里寒凉,以后看书不要去那过夜,容易着凉。”

“好嘞,知道了,师父。”沈芳笑着点头应是,又苦了一张脸:“五行八卦地书太难懂了,看得我直打瞌睡……”

程君楼看着小声抱怨地徒儿,尽管原本心情并不好,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师父小时候看得时候也经常犯困,以后等师父空了,师父讲给你听。”

说着,他人从房间走了出来,反身关上了门。伸手接过了托盘,院子里有个凉亭,晨间日头撒在凉亭里,是个绝佳去处。

程君楼漫步踱去,把托盘放在石桌上:“你吃了么,一起?”

沈芳笑:“师父稍等,我去厨房把我那份拿来,去去就回。”说着噔噔噔跑远了。

她的身影迎着日出朝阳,伴随着院中青翠地竹子和叶间地晨露,显得那么地生机勃勃。

程君楼舀了一勺鸡丝粥入口,火候正好,入口即化。

暖到了他心上,他看着朝阳爬起,不禁轻声感慨着,活着真好啊。

沈芳回厨房取早餐,正看到秦洛进厨房,厨房地仆人王妈指着沈芳做的烧饼对秦洛说:“这是小芳做的鸡丝粥和烧饼,带了你的份,给你留的。”

秦洛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径自拿他先前吩咐的白粥和鸡蛋。

沈芳做的烧饼,他视若无物,转身离开的时候,热乎乎地烧饼还依然在那孤零零地散发着热气。

眼前的一幕,可把沈芳给气坏了,她大步冲进厨房,把自己那份早点拿走,又把留给秦洛的那份也放到了盘子里,爱吃不吃。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秦洛根本就矜持得像个昂首的大公鸡,眼里完全无视沈芳的气愤,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真是的恨得想让人上前去痛扁他一顿。

算了,沈芳心想,好女不跟傻瓜斗!

师父还在等着她,没必要一大早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她瞥了一眼秦洛的餐盘,一碗白粥,两个鸡蛋。她才懒得管他,这次她直接绕过他,没撞他。

沈芳回到院子里时,程君楼粥都吃了过半了。她笑着把盘子端到了师父对面,程君楼抬头看了她一眼,感觉这个时候的他,心情明显很好,跟早上开门遇到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芳吃着粥,边吃边想,想不到师父的起床气还挺重。

早上山谷阳光不晒,光线柔和,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吱吱呀呀地叫,听起来就很松快。沈芳看了眼她师父,阳光打在她师父脸上,一个男人,居然脸上连个坑都没有,真是秀色可餐,她吃饭的心情都好了。

四个烧饼,一碗鸡丝粥,一叠拌黄瓜,她三下五除二都给造光了。

程君楼嚼着烧饼,粥还有点底儿,烧饼沈芳做得很实惠,又大又软,他将将才吃光了一个。这小妮子饭量这么大?

沈芳这才发现师父看着她,疑惑问:“怎么?”

程君楼摇头,把粥都喝光了:“为师得努力出诊了。”

沈芳疑惑:“为什么呀?”

程君楼放下筷子,把剩下的一张烧饼放到了沈芳的托盘上:“得努力挣点诊金啊,要不然,为师以后养不起你可怎么办?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哼!师父,居然取笑我。”沈芳脸上装作生气的样子,却也知道师父是在逗她。

她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的能吃,只不过刚跟秦洛生了气,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一鼓作气地统统消灭了。

这会儿也后知后觉,觉得肚子吃得有点撑。

她又看到师父把他的烧饼让给了她,心下一暖:“师父,我是跟秦洛生气,一不留神才吃得多了。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程君楼这才慢条斯理的又夹了回来,小口吃着:“味道很好。”

师父的夸奖,让沈芳觉得很骄傲。

程君楼用手把烧饼又撕成了一块一块的,又递给沈芳,沈芳摇头,是真吃不下了。他这才作罢,边吃边小声道:“秦洛……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你们俩小孩子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师父不便插手,要不,怕你觉得为师偏心。”说着还伸手刮了下沈芳的鼻子。

沈芳捂着肚子,笑着躲开,两只脚,懒散地摇晃着。

“师父才不会。”师父是对她真的很好,甚至她有时候都在大逆不道地想,师父要是她爹就好了!

人长得又好,性子又好,又有能耐。主要是能陪着她!

“师父的衣服,一会拿给你,你去洗了。”吃完了最后一口,程君楼不客气地吩咐她。

沈芳立刻垮了脸。她也不爱洗衣服,可怎么办,她当初赖上师父就是以给他洗衣服为藉口。

看她那个纠结的样子,程君楼觉得心下好笑,坑徒弟的感觉还真挺好,怪不得圆通那个老家伙那么多徒弟。

“师父,我先去练会功,你把衣服准备好,我一会过来取。”沈芳看师父也吃好了,把两个托盘摞好,把碗收好,跑去送回了厨房。

不多会,又回到院子里,先是站了一炷香的马步,然后,用峨眉刺打了二十四招,一套下来,额头出了汗。接着,又施展了轻功,在山谷跑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里的食消了,好受多了。

程君楼回房把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了,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地下散落的药都被他扫到了簸箕里,打算扔了,又到了里间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新的瓷瓶放到了衣袖里。

他自幼身体不好,这个身子就如同漏风的气囊,修修补补,四处漏着。

以前他并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多少名医断定他活不长,可他不信命,也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眼下,他有了牵挂,他答应宁帝给带十年儿子。君子一诺重于千金,他可得努力活到了。

这么想着,他把脏衣服拿出来,又把里衣给挑了出来。

嗯,都是徒儿,不要厚此薄彼了。

于是,秦洛来跟师父请安,就看到师父指着地下的两筐衣服,对他和沈芳说:“左边是秦洛的,右边的是沈芳的。为师最重公平,一人一筐,莫抢。”

沈芳痛快上前,还伸手扒拉两下:“师父,没有寝裤啊?”

程君楼楞了下,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自己的这个女徒儿,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其实是他误会了沈芳,沈芳第一次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什么男女有别,沈芳其实是有给他洗过一条寝裤的……

只不过他没注意而已。

况且,沈芳打心底是把他当成她爹一样敬爱的,这才说话毫无心机,心不设防。

“唔,寝裤在秦洛那,你洗为师的外衣就行。裤子给秦洛洗。”程君楼说完就要走,“为师去北院的池子里泡温泉,你俩要是也想泡,傍晚的时候,也可以去泡泡。”

他自打昨日发病,浑身关节都疼,需要泡温泉疏通经络。

“今日休息一日,你俩洗完衣服就可以自己安排了。明日有考试。”

“什么考试?”沈芳歪脖问。

程君楼不客气弹了她一个脑崩:“保密。”说完,人就离开了。

秦洛还犹自发着呆。他盯着地下的一筐脏衣服,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

难得看到他露出这么痴傻的样子,沈芳突觉痛快,她提溜起竹筐:“走吧,师弟!”

秦洛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认命般地上前硬着头皮拉起。许是没能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儿,他居然都没跟沈芳争辩谁是师兄谁是师姐。

沈芳轻车熟路地在前面走,神医谷院子里有井,但井水太凉,她又懒得打水,神医谷前面就有条小溪,水清还有石滩,洗衣服正好。

秦洛难得乖乖地跟在沈芳身后,他不认识路,而且,他不会洗衣服……

他的衣服也是他脱下来,然后重七给他换上新的。

秦洛现在能自己穿衣服,自己照顾自己已经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可看样子,好像还要学会给师父洗衣服啊。

沈芳到了小河边,把东西放下,又转身回到了房间取了皂角,这回她仍是好心地分给了秦洛。

秦洛这次没拒绝:“这是什么?”

沈芳一顿:“你不认识?”

秦洛摇摇头:“未曾。”

“这个是皂角,洗衣服用的,你看着我怎么用。”沈芳难得没取笑他,心里却纳罕,这个秦洛看起来身世应该跟谢瑾瑜差不多。

又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门少爷!

只可惜,之前她有求于谢瑾瑜,自然是愿意跟他交好,现在她没什么要求秦洛的。

她拿出一件师父的外衣,熟练地扔进水里,洇湿后打上皂角,然后拿着木棍子敲打着。程君楼的衣服并不太脏,她揉搓了两个来回,漂洗了下就拧好了放在一边。

秦洛拿出一条寝裤,皱着眉头,一手掐着鼻子,一手捏着衣服在水里摇晃着,甩了两下,他本来就比较抗拒洗衣服这个事情,又重来没洗过,没留神,衣服就让他甩脱手了……

水流虽说不湍急,可衣物在水中飘着,一眨眼也飘了很远。秦洛笨拙地想够,不妨脚下一滑,扑通一下掉水里了。

“救命啊——”秦洛怕水,在水里挣扎了半天。

“救命啊——”他求救般地看着沈芳,却在水中看到沈芳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伸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他怒急攻心,心头大恨,脚下使劲扑腾了下,站了起来。——水居然只到自己胸口。

沈芳笑盈盈地着看他:“不用救,你看,你自己就把自己救起来了,哈哈哈哈……”银铃般地笑声响彻了山谷。

秦洛凉凉地看向沈芳,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