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漫长的暑假才拉开序幕,除了烈日就是暴雨,窗帘永远拉着,空调不知疲倦地吹。

“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裴裴淋雨了,脸色白的呀像个小可怜。我刚刚想过去看看,在门口就听见,他们父子俩在吵架。”焦梦玉化完妆,又照了遍镜子,准备出门时,又不放心地看了下正在客厅看电视剧的冯嘉芮,吩咐道,“家里有感冒发烧的药,一会儿记得送过去。”

冯嘉芮啃着西瓜:“你怎么不去?”

“啊呀,你这小孩就不能发挥下姐弟爱吗?”

赶在焦梦玉长篇大论前,冯嘉芮连忙点头:“王阿姨要催你了,你快走吧。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送药。”

电视剧放到一半开始插入广告,右上角180秒倒计时,冯嘉芮吐槽了下现在简直是在广告里插电视剧。

她站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找来药箱,翻出药,犹豫了几秒,还是敲了敲对面的门。

敲了好几声,正当冯嘉芮要走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大夏天的外面蝉声啾啾,树叶都被晒蔫了。裴致穿着长裤长袖,脸色惨白,他好像刚从**爬起来,衣角还稍稍卷起,抬手时,露出少年紧致结实的腰腹。

冯嘉芮磕巴了一下,移开目光,踮起脚也不管他反应,直接将手背靠在他头上,惊呼:“这么烫?”

裴致皱了下眉,没出声。

冯嘉芮直接从他身下走进门,房子里空****的,没看到裴步亨:“你爸呢?”

“走了。”

裴致靠在墙上,看着她从厨房里拿出热水壶摇了摇发现没水,又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倒进去进行加热。

烧水的空闲时间,她仰着头看过来。裴致个子比冯嘉芮高一个头,她和他说话觉得有点费劲,伸手将他从墙边拽到椅子上坐下。

手劲可能大了点,也可能裴致生病中没什么力气,肩膀不小撞到,冯嘉芮连忙伸手抱住他。

掌心所接触的体温比她高好多,他头靠在她怀里,呼出的热气都烫人。少年的睫毛又长又密,稍不注意还会滑到她的锁骨。

冯嘉芮觉得痒,忍不住抓了下,掌心一烫,她一低头才发现,她碰到了裴致的唇。

客厅里没开空调,四周空气都烫了。冯嘉芮莫名觉得心跳有点快,见裴致没反应,松了口气。电水壶跳了一下,她将他扶好,兑了一杯温水来。

“裴致。”冯嘉芮轻轻叫了下他名字,装满水的玻璃杯抵在他唇边,“喝一口水,吃药。”

他沉默了几秒,睁开眼,不乐意地又偏开头:“不吃,苦。”

冯嘉芮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最后在他可怜兮兮的表情下败了下来。她在心理唾弃自己真是个颜狗,语气更轻了点哄他:“不吃药,生病会难受。”

裴致睫毛微微眨动,看了她一眼,不光是眼神现在连声音都委屈起来:“你逼我。”

这个少爷真的难搞得要紧,平日里挑食这不吃那不吃就算了,生病了还这样。

冯嘉芮瞪着他。

少年的头发没整理,有几根不老实地翘了起来,这样的裴致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可爱。

想揍他的心,只维持了两秒,她站起来,风风火火打开门。

裴致一愣,看着她背影,还没来得及叫。

冯嘉芮冲回自己家,从冰箱里拿出两包正冻着的旺仔QQ糖,电视机里正在放男女主的对手戏,她看都没看一眼,又跑了回去。

裴致看着她,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葡萄味的QQ糖,他下意识地吞了进去。

“嚼呀,你傻不傻!”

裴致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刘海被因为刚刚跑步被吹散,一双眼睛里都是他。

他来不及做什么,嘴里又被塞进一颗胶囊药丸,少女仰着头嘴角都是笑意:“现在可以吃药了吗?”

他吞了下去,又被她强硬逼着喝了一大杯水。

一切都结束,她站起来,揉了下他的脑袋,声音又轻又甜:“吃了药,才是好宝宝。”

裴致不理她,她厚脸皮又撸了下他头发:“姐姐这么照顾你,你以后长大了可好好好孝顺姐姐哦。”

回答她的是少年冷冰冰的眼神。

裴致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半个月都没好,低烧反反复复,时不时就在咳嗽。可把焦梦玉心疼坏了,没事就盯着裴致那张日渐消瘦的脸,长吁短叹。

又是周末,冯嘉芮正在做卷子,焦梦玉门也不敲走进来,使唤她:“我熬了鸡汤,去给裴致送去。”

“为什么不是你去?”

焦梦玉理所当然:“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

冯嘉芮无话可说,只得听从命令。

焦梦玉别的不行,在煲汤这方面可是一绝,看着卖相就特别诱人。冯嘉芮端起焦梦玉装好的鸡汤,从鞋柜上的架子里找出裴家的钥匙。这是前几天裴致他爸裴步亨给他们的,说是怕裴致一人在家病到无法开门,特意给他们救急用的。

真是奇怪,这么担心自己儿子,为什么不自己在家照顾,反而还全世界乱跑。

冯嘉芮掏出钥匙打开门,将鸡汤放到餐桌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推开裴致房间的门。

“人呢?”

房间里空****的,裴致有洁癖,他所有的东西归置得像样板间一样。

窗外呼啦呼啦刮着风,乌云沉沉的,果然下一秒雨点又大又密地砸了下来。她在密不透气的雨声里,四处张望,从房间到卫生间再到阳台。

只见裴致一个人站在阳台,窗户没关,雨点顺着风倒灌似的往里砸。冯嘉芮愣了下,连忙走上前,将窗户关上,又看向全是几乎湿透的裴致。

“你有毛病啊?你知不知道你感冒还没好?你现在吹风淋雨想干吗?”她劈头盖脸骂完,才看向裴致。

他面无表情,神情比往日里还要阴沉几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有许多叛逆的心思,冯嘉芮却不觉得他叛逆。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他晦涩的心情比这天气还糟糕。

余光不小心看到他紧紧攥着手,冯嘉芮想都没想,就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裴致宝宝因为天气差,所以心情不好吗?”

裴致顿了下,僵硬地看过来。

冯嘉芮本来以为他不会说话,没想到安静了好久后,他慢吞吞点了下头。

“除了天气不好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今天是我生日。”

“啊?”

“也是他们离婚的日子。”

他说得十分平静,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冯嘉芮立马笑着说:“那我去给你买蛋糕,啊这个天气,我不想出去,不然我给你做一个吧?”说完,也不管裴致的意愿,就将他扯进来客厅,先督促他换了一件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还发生一件事,她怕裴致不听话,也赖在他房间里不走,非要亲自监督才行。

冯嘉芮在他衣柜里拿了见她认为最好看的白色短袖递给裴致,然后背过身,捂住眼睛:“好啦,我看不见的。你快换。”

裴致拿着衣服一动不动。

冯嘉芮没听到声音,又催他:“快点呀,我真的不骗你!”

他低着头,将衣服利落地脱掉又放到一边,拿起她选的那件套上。

衣服还在腰腹处没放下去,他余光看到面前信誓旦旦说不看的人转过身,正笑眯眯地盯着他露出来的那片皮肤。

“哇,裴裴宝宝,上次没看清,没想到你平时什么深藏不露,还是有八块腹肌的。”

裴致不理她。

冯嘉芮又凑上前:“灰色的。”

裴致脚步一顿,什么灰色的,突然大脑里闪过什么。

他回头要瞪冯嘉芮,她已经飞快从他身边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说:“裴裴宝宝好冷淡哦,穿灰色。”

“……”

“我更喜欢黑色,多神秘啊。”

“冯嘉芮!”

“好啦,你乖乖坐着哦,姐姐给你做蛋糕。碍于姐姐从来没下过厨,我给你做个……”冯嘉芮正翻着储物柜,眼前一亮,拿出面粉,又找出几个鸡蛋,信心十足,“做个鸡蛋糕!”

她见焦梦玉做过,一点都不难。

她回忆着步骤,将面加上水,又将鸡蛋放进去,搅拌来搅拌去,抬头就能看到裴致不信任的目光。

她冷哼一声,直接将面粉放到了煎锅里。

……

“煳了。”

裴致的声音在这刻格外冷漠,冯嘉芮瞪了他一眼,手忙脚乱地将蛋糕从锅里移到盘子里。

惨不忍睹的模样,哪里是蛋糕,根本就是煳了的鸡蛋饼。

“家里有蜡烛吗?”冯嘉芮问。

裴致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将一个照明用的找了出来。

有总比没有好,冯嘉芮自我安慰:“也行。”

“你今年几岁呀?还有几根呀,要不都拿来吧。”

过了几分钟,冯嘉芮看着眼前的一堆白蜡烛,放在煳掉的鸡蛋饼前……

“总觉得不大吉利,要不还就一根好了。”

烛光摇曳里,冯嘉芮看着裴致,见他脸色比刚刚好多了,心放了下来。

她看着他,从眼睛看到嘴巴,又从下巴喉结看到锁骨手指,不禁感叹,裴致宝宝真是哪儿哪儿都长得好看。

“快许个愿,然后吹蜡烛。”

裴致今天一直很沉默,却非常配合她。

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冯嘉芮也双手交叉闭上眼,她在心里说:“希望裴裴宝宝可以开开心心每一天。”

“你许什么愿望?”冯嘉芮说完又说,“算了算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纠结了两秒,继续说:“但是好好奇哦,裴裴能不能告诉我呀?”

裴致的目光移到她脸上,轻轻吐出两个字:“不能。”

“……”

真是不可爱。

明月在上,清风为证,我唯一的愿望——

冯嘉芮可以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