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高礼节

来送信的是鸿音书局的宁掌柜,许凡明把陈锦君的想法和他一说,他就拍着胸脯说在所不辞。

宁掌柜长着一张和许凡明的阴沉完全不一样的忠厚模样,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多信任他几分。

霍廷昱拆开信看了看,突然抬头,锋利的眼神如刀划向宁掌柜。

“您先看完,我好回去回话。”宁掌柜曾经在太学做官,见过的大人物数不胜数,自然不会被他警告的目光吓到。

信并不长,不一会看完了,霍廷昱长出一口气,坐到椅子上面,抬起眼皮看着宁掌柜:“她这是要谈判?”

说着就把信件拍到了桌子上。

“你自己看看,这分明是要挟,是趁人之危!”

师爷拿起那封信,念了出声:“我知道霍大帅在为什么苦恼忧愁,若要解雍州军饷之急,还请迎我入门后详谈。”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宁掌柜看。

宁掌柜笑着拱了拱手:“信送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不过是个送信的,到底去不去,还是要看大帅您。”

他直接转身出去了。

“大帅,要不要把他抓起来?”副官赶忙问霍廷昱。

霍廷昱摇摇头,又拿起那封信:“你们先出去。”

他坐在桌子前,把那一张书信来来回回地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心里是不愿意的,他一直把消息封得很死,可是还是成为了陈锦君手里的砝码,还是一个自己难以拒绝的条件。

迎她入霍府,这是他霍廷昱举手之劳,可是对于整个雍州的未来却是能带来极大的好处。

霍廷昱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披上大氅就向霍府后山走去。

霍府后山就是雍州众多兵营的其中一个,霍廷昱一如往常地漫步在兵营里。

他看着士兵们在训练,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一会,眼里有着掩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是他霍廷昱最大的骄傲,也是整个雍州能够在这混乱的世道立足的根本,他压根没有办法能够想象到失去这群精良士兵的雍州,那无疑是任人鱼肉。

霍廷昱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直到天黑了,士兵们要去吃饭,他才抬脚走。

然后头就被巡逻的士兵看到了,洪亮的“大帅”两个字吸引来了很多人。

“大帅许久不来军营了,比试比试?”负责训练士兵的季礼匆匆赶来。

季礼是和他一起上过战场的好战友,也是整个军队里为数不多的可以和他过招的人。

霍廷昱看得到季礼眼中满满的斗志,再加上这些天那么多让人烦躁的事情,自己也忍不住有一些手痒,也想和季礼打一场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不快。

在士兵们的欢呼和簇拥中,两个人来到了训练场上。

霍廷昱脱去了身上的大氅,又解开了紧紧束缚在腰身上的皮带,粗壮的臂膀和结实的后背把整个军装绷得紧紧的,下面围观的士兵们又发出了一阵惊叹。

在他对面的季礼也扭了扭脖子打出卡拉卡拉的声音,看着霍廷昱兴致勃勃。

两个人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腿,有来有往的打了很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在一旁开始打赌这一次两个人谁能赢。

虽然往日里总是霍廷昱赢得比较多,但是偶尔季礼也能打得过霍廷昱,所以这场比赛的接过是一个未知数。

两个人又打了很久,霍廷昱越打兴致越高,季礼有苦说不出,心里暗暗腹诽,这是憋了多久的火气,出手狠辣果断,打了那么久丝毫不见力竭的迹象。

和一直苦哈哈躲避的季礼不同,霍廷昱只觉得身心舒畅,神清气爽,感觉这些日子积攒在胸口的郁气都随着自己的一拳一腿烟消云散了。

直到天色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季礼才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歇息。

挥了挥手让士兵们都回去休息了,霍廷昱坐在季礼旁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有心事?”季礼拿起水壶喝着水。

霍廷昱点点头:“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是做不成的话,就是容易灭顶的事。”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季礼乐了,“说来听听。”

随后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季礼说了一遍。

季礼沉默了很久,犹犹豫豫地说:“我是个粗人,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但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不能裁军。”

霍廷昱抬头有些怅然地看着繁星璀璨的夜空:“我也知道不能裁军,但是这个陈锦君绝对是来者不善,我不清楚她到底为了什么进霍家。”

“你这么想,就当是为了交易,哪怕她日后真有什么阴谋,只要雍州兵力充足,你的军队足够强大,还会怕一个女子翻出什么大浪不成?”

霍廷昱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季礼的一句话却直击要害:“你想要雍州强大起来,总不至于容不下人,官场和战场有些地方是不一样的,老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啊。”

霍廷昱狠狠地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他回到了霍府,喊来了师爷。

“把东边的院子给陈家收拾出来。”

师爷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这是……要迎陈家小姐入府?”

霍廷昱点了点头:“多安排点人手,早点弄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总要知道一个人最大的目的和动机才能放心大胆地合作,没有野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他转身从身后高大的架子最上层落灰角落拿出了一只乌木箱子,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古朴陈旧。

霍廷昱看着上面已经有些氧化发暗的精致小锁,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把钥匙融了。

他哑然一笑,心里有些苦涩,自己当真不知道还会有一天再拿出来这个箱子。

没办法,钥匙既然已经融了那就是没有了,想要打开眼前这个箱子只有一个办法。

两只布满硬茧的大手左右交握住精致的小锁,他猛地用力,银质的锁头被挤压变形,整个锁变得细长,他又用手一掰,那把锁从中间断开,箱子毫发无损。

里面躺着一件庄重华丽的武官补服,也许是闲置的时间比较长,颜色看上去有些旧,但上面刺绣的彩线却是完整无比。

霍廷昱又拿起了一旁的官帽,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

陈小姐,接圣旨用官服,是不是足够隆重,足够理所当然了呢?

这是不是就是你要的最高礼节?

他看着手指下平整的宝蓝色官服,刚毅的脸上浮现了厌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