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不是讨厌我

已经过了午自习,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两个人偷溜回教室,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出去又回来,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高程,在看到苏桃红着眼睛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

回到座位,苏桃拿出创可贴给白北北,旁边的赵洋小声问道:“苏桃,你出去没一会儿祁凉就出去了,他没欺负你吧?”

苏桃不明白赵洋为什么会这么想,摇摇头说:“没有啊,他还帮了我们呢!”

见赵洋明显无法相信祁凉帮人的事实,白北北拍了他一下,问道:“怎么,凉哥是我大哥,帮我不对吗?”

这就没问题了。

赵洋被白北北拍得往前一倾,连忙点头说“对”。

刚打完一架的白北北浑身戾气,他不敢招惹。

苏桃看着白北北熟练地贴上创可贴,心疼得不行,再度跟她强调,绝对不许再随便和别人打架了。

白北北也发现苏桃从医院回来后格外关注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也可以理解,受了刺激又被车撞到住院肯定会有些心理阴影,苏桃身边也就自己一个朋友,自然会多在乎一些。

“桃子,你放心,我绝对不再闹事了!”白北北做出保证,但话音一转,带了点委屈,“这次也不能怪我,是他们先找的碴……”见苏桃瞪着她后连忙改口,“但是我也不该应战,绝对没有下次!”

苏桃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白北北见苏桃笑了也松了口气。

苏桃说:“为了惩罚你,你要把这次的英语卷子做完,不许抄。”

白北北哭丧着脸说:“你不是吧,这么心狠?”

苏桃松开她的手说:“这事没商量。”

白北北绝望了。

英语啊,那是她的命门。

一直到放学,祁凉也没再回来。

苏桃收拾完书包,起身时看到祁凉桌上的空书包,眉间轻皱。白北北正对着刚发下来的数学题冥思苦想,一抬头发现苏桃还没走,有些意外。

“怎么了?我肯定不逃课!”

苏桃心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过了一会儿,苏桃问道:“祁凉……他不会有事吧?”

毕竟是因为自己受的伤,苏桃心里怎么都有些过意不去。

白北北永远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仿佛祁凉是什么战神,战无不胜,她摆摆手说:“没事的,凉哥是什么人啊,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他之前被人砸过脑袋都没事。”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一定要说得这么炫耀吗?

苏桃便不再多问,和白北北说了“再见”就先行离开了。

白北北在她走后立刻收起用来装模作样的卷子,用笔捅赵洋,说道:“快快快!英语卷子!敢告状你就死定了!”

赵洋:……

落日余晖洒满整个操场,风吹动校园里的小白杨沙沙作响。男生们在篮球场上肆意奔跑,挥洒汗水,女生三两结伴从食堂回来聊着八卦和学习。

苏桃走到校门口拿出走读证给保安大爷看,大爷搬了个小板凳守在校门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拿了本书在陶冶情操,看得正入迷。苏桃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注意,还是她喊了一句才抬头,走读证瞧个边就让她过去了。

没走几步苏桃又被叫住了。

“小同学。”

苏桃回来,双手扶着背包带子,一看就是乖巧得不行的那种学生。

大爷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书拿得有些远,伸出一只满是老年斑和皱纹的手指着书上问道:“这个咋读啊?”

苏桃凑过去看了看,声音轻柔坚定道:“Shè,第四声,歙县,是安徽省南部的一个县。”

大爷似懂非懂点点头:“啊……小同学你挺厉害啊,我问了好几个人都不认识。”

苏桃腼腆地笑笑:“我恰好读过这本书。”

“你这么小年纪能看得进去?不容易,不容易。”大爷手里的书属于正史资料的总结,即使风格轻松也免不了一些烦琐无聊的细节,光是看着上面的文言文就已经很头痛了。

顿了顿,大爷有些感慨:“这年头有个喜欢历史的女孩不容易了。”

苏桃又笑笑,这大爷说话的语气和陶元亮有得一拼。

祁凉他们几个肯定也是不会上自习课的人,吏遥都高三了还逃课,几人待在学校对面的草地旁,正研究着是去网吧开黑,还是去KTV唱歌,陆天还翻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女生琢磨着叫哪几个出来玩。

突然,他被纪末修踹了一脚,便立刻吼道:“纪末修,你干什么?”

纪末修让他小点声,示意他看祁凉。

祁凉坐在自行车上,长腿一支,懒散地玩手机。祁母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让他回家吃饭,他一一滑过都当作没看到。等看完所有消息,他活动了下脖子,一侧头就看到校门口的苏桃。

女孩弯着腰言笑晏晏,夕阳倾洒在她身上,整个人熠熠生辉。

陆天顺着纪末修下巴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注意祁凉的表情,倒是也看见了苏桃,嘴欠的毛病又犯了。

“嚯!苏桃原来是个小仙女啊!”

纪末修呵呵两声:“可不是你说人家丑的时候了。”

陆天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诬陷我。”

纪末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对着陆天翻了个白眼。

吏遥蹲在地上,视野清晰,把祁凉的表情看了个正着,喊了一声:“祁凉。”

“叫爸爸干什么?”

“你前桌,”吏遥斟酌着用词,“不错啊。”

呵。

祁凉收回视线冷冷瞥了吏遥一眼,抬脚踹过去,骂道:“用你说?把你那口水擦擦,跟哈巴狗似的。”

吏遥:……

第二天,苏桃到学校时,发现祁凉已经来了,正在座位上低头写着什么。她放下书包的时候装作无意瞥了一眼—整张纸都写满了,只有标题的三个字能看清—保证书。

难不成是昨天的事情被学校发现了?

白北北丢给苏桃一袋桃子味道的软糖,自己也咬了一颗,含混不清地解释:“没事,就凉哥被他妈妈逼着写个保证书,说以后不许再打架受伤了,再受伤就告诉他爸。”

话是没问题,可是听着怎么这么怪?

祁凉写着鬼画符一样的字,头都没抬,淡淡地说:“再多嘴就去讲台上吃糖去。”

白北北立刻哀号:“你怎么跟刘老铁一样?”

这时,刘挺恰好从教室外面经过,在班级门口站了几秒,一眼就看到嚼东西的白北北,声如洪钟:“白北北!你又在教室吃东西,是想当着全校人的面表演吗?”

白北北:……

没过一会儿,刘挺又出现在后门,看着安静到呼吸可闻的教室点了点头:“这个班级还不错,比刚才的强多了……白北北,你怎么乱窜班?”

白北北:???

她强烈怀疑,那根棒球棍把刘挺的视觉神经打坏了。

苏桃的地理是文综里最差的一科,所以此刻的她听得格外认真,早早就把书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挑了支好用的笔,坐得端端正正地记笔记。

她后脑的头发有些翘,早上用了很多办法都压不下去,索性就放弃了,任它自由晃**,她能忍受,是因为看不到,但总有人忍不了。

比如祁凉。

他手机被祁母没收,正听课听得无聊,坐在后面盯着苏桃翘着的那撮头发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给她往下压了压。

苏桃动作一顿,没理祁凉。

可那撮头发没有那么听话,也不给他面子,在祁凉手离开的时候又翘了起来,还晃了晃,似乎是在向他示威。

祁凉的胜负欲莫名被这几根头发挑起,他拿过白北北桌上的水瓶倒了些水出来润湿手,再度出手后,头发蘸了水又被理顺,倒是老实了,不再翘起来,乖乖和其他头发混在一起。

祁凉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苏桃头被往前按得有些重,她忍无可忍,不惧大佬的威严回头警告他:“你老实一点,别弄!”

赵洋很怕祁凉,那些传说光是听着就很可怕,他默默把书挪得远了些,怕大佬生气自己被牵连。

祁凉不会因为这点事和苏桃生气,他还蛮喜欢苏桃张着爪子带点刺的样子,特别像他以前捡回家的那只小奶猫。

他耸耸肩,桃花眼一弯,很是无辜地说:“我在帮你呢。”

苏桃只觉得他欠揍,咬咬牙挤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关爱同学。”祁凉笑得友好,说完还偏头冲一直盯着这边的高程摆了摆手。

苏桃:……

赵洋:……

疯狂补作业的白北北:……

目睹一切的高程:……

他就是故意的吧!

没过一会儿,祁凉又开始作妖,抖腿抖得白北北的桌子和他的桌子一起“演奏鸣曲”,装薄荷糖的盒子也被他晃得哗哗响,声音大得连站在讲台上的地理老师都听得到。她气得不行,厉声喊:“祁凉!你给我站起来!”

祁凉顿觉无聊,没什么精神地“啊”了一声,倚着墙站起来,上身还靠在墙上,懒散没骨头的样子让地理老师更加生气。

地理老师没比他们大几岁,刚任教两年,一直告诉自己是个人民教师,不可以和学生置气,要合理引导学生。她深呼吸一口气将火压下去,拿起试卷说:“你说一下选择题第二十七题选什么?”

祁凉桌上空无一物。

白北北被苏桃监督罕见地做了题,她正要贡献出自己刚过及格线的卷子,就见祁凉弯腰往前,舍近求远伸长胳膊拿了苏桃的卷子。

柔顺的衣服擦过苏桃的脸颊,清新的薄荷味道传来,吓得她往旁边一躲。

祁凉拿完卷子重新倚回墙,目光在试卷上一扫,凡是有答案的地方基本是一片红色,他目光带着揶揄地看了眼苏桃,找到了第二十七题,是个看图选择正确选项的题。

苏桃毫无意外做错了。

他几秒读完题,回答:“C。”

白北北在底下笑着小声说:“凉哥,你是不会的都选C吧?”

祁凉抬脚踢了她一下,让她闭嘴。

地理老师可能也觉得祁凉是侥幸,又指了一道题说:“四十三题第二小问。”

是个填空题。

祁凉有些烦,这地理题怎么都是些黑不拉几的图,还看不太清,他不耐烦地说:“秦岭淮河。啧,这怎么还有举例?”

“答题还那么多废话!赶紧说。”

祁凉嗓音洪亮,普通话又好,无聊的地理知识点让他读得跟新闻播报一样。

“亚热带和暖温带分界线;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和温带落叶阔叶林分界线;河流有无结冰期分界线。”

苏桃竖着耳朵听,甚至生出一种他接下来会开始播报天气预报的恍惚。

回答得都对,地理老师还算满意,警告他上课老实点,别再弄出怪声,就勉强让他坐下了。

祁凉随便应了声,把试卷丢还给苏桃。

试卷从后面轻飘飘落下来,附带了轻飘飘的一句话:“第六题也错了。”

……

苏桃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不想理祁凉。结果没几秒,祁凉用力一勾,她又重新靠上了他的桌子。

这场景无比熟悉。

祁凉凑在她耳边小声警告她:“再敢挪开我就和你同桌换座位。”

……

苏桃敢怒不敢言,写字的力度都变大了。

下了课苏桃转过身给白北北在书上画重点,这已经是日常操作了。白北北上课能听课,下课能完成作业,苏桃就满足了,至于考试,她们可以一起复习,反正文科大部分都是需要脑子记忆的,临时抱佛脚也来得及。

苏桃照着自己的书给白北北画重点,突然头被轻砸了一下。

祁凉把自己的书甩在她面前,说道:“帮我画。”

苏桃不满地问:“凭什么?”

“你为什么给白北北画?”

“她是我闺蜜。你要承认你是女生也可以啊!”苏桃歪着头看祁凉,嘴角带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哦,能反驳他特自豪?

祁凉舔了下唇,抬起还没有拆绷带的手。

苏桃憋着气扯过他的书翻开,两本一起画。

她理亏啊,欠着人家人情有什么办法?

大课间,苏桃趁着还没做完操,飞快下楼跑向楼后的厕所。她只顾着跑,瞥见男厕所门口站着几个人吞云吐雾,只觉得其中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男生们一眼就看到苏桃了,小燕子一样飞过去,十分轻巧。

有个人开始嘴欠:“天哥,那个是不是和高程告白的妹子?”

“要不要拉高程过来教训一下?”

“所遇非人啊,这姑娘可惜了。”

祁凉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往嘴里倒了颗薄荷糖,听着他们说话面色冷淡。陆天眼观鼻鼻观心,挨个拍了脑袋,说道:“都给我闭嘴,什么人都想搞,怎么不去搞学习?”

几个人装腔作势地叫了几声。

你说这话不亏心吗?搞学习?你年级倒数第一让我们搞学习?

陆天教训完他们,嘿嘿笑着凑到祁凉边上说:“凉哥,你别生气,他们嘴欠惯了。”

祁凉莫名其妙,睨他一眼,问道:“我生什么气?”

“那姑娘不是你……”祁凉冰冷的视线落到他身上,陆天及时闭了嘴,后怕地拍拍胸口,差点说漏了。吏遥说了还只是猜测,这要是秃噜出来了,不得被凉哥灭口?

祁凉转了下眼睛,慢了半拍,这才“哦”了声:“我前桌。”又警告陆天,“你要敢惹她,白北北先废了你。”

苏桃和白北北的关系陆天也知道,白北北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上次他为了追邹颜嘴欠说了句苏桃的坏话,结果被白北北一拳打到鼻梁骨断裂。

自己人都打,可见疯的程度不一般。

比起祁凉,陆天更不想招惹白北北,于是他闭了嘴。

学校查抽烟查得严,刘挺之前总抓不着,上次在食堂后门逮住高程他们之后就得到了有人在厕所吸烟的情报。

他摸着日渐光亮的头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在厕所吸烟,你能吸个什么?

他想不明白没关系,抓得到人就行。他在教学楼装模作样地巡视,偷着瞄后面厕所的情况,一眼就看到祁凉他们聚集的身影,顺着烟味就下来了。

耗子再精明不也被猫抓嘛。

祁凉他们也有组织有纪律,本来是有个望风的,偏凑巧,今天这望风的被班主任揪去印卷子了,他们寻思只一次也没事,就让刘挺撞了个正着。

当他们看到阳光下反着光的刘挺的脑袋时,已经来不及了。

陆天骂了句脏话,把抽了一半的烟踩在脚下。

刘挺笑得“慈眉善目”,手指挨个点过去,说道:“你们几个,可让我抓到了。”

陆天拍马屁习惯了,奉承地竖起大拇指:“论查纪律您是这个。”

“别耍嘴皮!”刘挺不吃他这套,拿出了一个小本本说,“一个都跑不了。”

陆天盯着刘挺厚厚的本子,上面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已经被写了多少回。

祁凉站在一边,忽然说了话:“主任。”

刘挺瞅了瞅祁凉,对他印象深刻:这不就是把别人撞成傻子的那个狂妄小子吗?也不知道校长到底为了什么非要招这么个难教的学生进来,还嫌我的事情不够多,头发不够少吗?

刘挺对祁凉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在本子上边写边念:“高二(3)班,祁凉。”

“我没抽烟。”祁凉说。

刘挺气笑了:“没抽烟?这么大的烟味当我鼻子是假的?”

祁凉很从容地说:“那是他们抽的,不是我,我兜里都没有烟和打火机,你可以搜。”

“你丢了或者借一根就能抽,这理由不成立。”

祁凉第一次觉得三中这个教导主任不是一般的难缠。

他也不在意记过,反正他身上背的处分也不少,但为了他下个月的零花钱,他也不想背这莫须有的罪名。

而且祁父发话了,下周回家。他不怕祁母闹,就怕他父亲不讲理的家规。

“有人可以做证,”祁凉指了指刘挺身后蹑手蹑脚路过的女孩,喊道,“苏桃。”

苏桃迈出的步子停在半空,带着怨气的眼神看向祁凉,满眼都是你为什么要叫住我的控诉。她从幼儿园开始就怕长辈,之前还在刘挺面前撒了谎,本打算做一个透明人,却还是被祁凉发现了。

苏桃硬着头皮走过去,和刘挺打了个招呼:“主任好。”

刘挺还记得她,很关心她的身体,问道:“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苏桃那副心虚的样子让祁凉笑出了声,他立刻受到刘挺的斥责,声音大到吓得苏桃一个激灵。

“笑什么?要关心同学,热爱同学。你看看你们,光顾着热爱警察同志和医务人员了!给我好好站着!看你那懒散样子。”

……

这话倒也没错,祁凉不是经常进公安局,还把人打进医院吗?

祁凉收了笑,站直身体,努力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视线却落在苏桃身上。

苏桃更加心虚地摸摸鼻子,转身避开了,小声说道:“谢谢主任关心,我已经好了。”

苏桃一副乖巧样子,看得刘挺很满意,这才应该是三中学生的样子,对面那几个是什么玩意儿?

刘挺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不吓到苏桃,问道:“同学,你跟老师说实话,你看到他们抽烟了吗?”

苏桃的视线迅速在他们身上划过,地上一地烟头,跑不掉,她点头道:“看到了。”

刘挺很满意,指着祁凉又问道:“那你看到祁凉,就是他,他抽了吗?”

祁凉抢在苏桃开口前提醒她:“说实话。”

他口气也正常,但刘挺听着就不顺耳,骂道:“不许威胁同学!同学你大胆地说,说实话,老师不会放过一个坏学生,也不会错怪一个好学生!”

祁凉:……

他真想抬起手鼓鼓掌,这慷慨陈词,他差点就信了。

苏桃捏了捏衣角,摇头道:“没有。”

“什么?”刘挺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吸烟。但是,”苏桃提高了一些声音,“他吃糖了。”

祁凉同学刚转来不久,并不知道三中这项变态的规定,他一头雾水,不明白苏桃的转折点在哪里。

但是刘挺已经清楚了,他拍拍苏桃的肩膀说:“感谢同学不畏强权的举报,回去吧!”

苏桃撒腿就跑,生怕慢了一步让祁凉追上来。

祁凉心想:吃个糖怎么了?还用举报?

陆天趁着刘挺没注意,悄悄低声跟祁凉解释:“三中不让在超市和食堂以外的地方吃东西,和抽烟同罪,白北北都被抓了好几次了。”

啊……他就说怎么白北北每次吃包子都跟背后有狼撵一样,这破校规也有人遵守,不反抗?

祁凉插着兜,眼睁睁看着刘挺在他名字后面写上“违纪吃糖”四个字。

行吧,算他倒霉。

当天下午课间通报:“高一(2)班徐晓光,高一(6)班王明,高二(5)班陆天,高三(7)班张耀在厕所门口吸烟,予以记过处分;高二(3)班祁凉在厕所门口吃糖,因刚转学不久不了解校规,予以警告处分并抄写校规十遍。”

众人愣住了。

大佬不要面子的吗?在厕所门口吃糖是什么奇怪的萌点?

白北北听完以后拉着苏桃狂笑,准备在祁凉回来以后好好奚落他一番。苏桃只剩苦笑,这下子祁凉怕是要记她的仇了。

祁凉比校长都管用,一进教室全屋自动消音,都不敢把东西掉在地上,见到他过来都自动让开,生怕触到逆鳞。

苏桃把自己埋在桌膛,装作找东西的样子,不敢抬头看他。祁凉也没理她,随手丢下一本书在她桌上就回了座位。

苏桃小心翼翼抬头一看——《兴城第三中学校规校纪》。

她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让她代抄已经是祁凉“大发善心”了。

放学路过文具店,苏桃想到接下来要为历史竞赛做准备刷题,特意进去准备买几支黑笔。店主很热情,推荐这个笔又推荐那个本子,苏桃不好意思拒绝,一下子买多了,原本就重的书包又多了些重量。

文具店门口站了几个一中的学生,一人手里拿着份小吃,边吃边聊八卦。

门口被他们堵得严实,苏桃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打断他们的谈话,试着找缝隙挤过去,但几次都失败了。

店主注意到苏桃的为难,便过来赶他们,对着其中一个女孩说:“成天站门口不学习,就知道吃,你看你那双下巴多厚了!”

青春期的女生最在意自己样貌,女孩很不乐意,拉下脸色道:“妈,你能不能别说了,我同学还在呢。”

原来是店主的女儿。

母女俩连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相似,长得也很像,尤其是那丰满的下巴。

苏桃垂下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大概每家父母对子女都是一种态度和说辞,孩子越不乐意,家长越要说,还总往伤口上戳。

“同学在怎么了?你看看你的成绩,再看看人家的!小雅上次考试百名榜多少名啊?”店主后面那句话是问另一个女生,语气温柔。店主女儿不满地噘起了嘴。

叫小雅的女生很含蓄,低着头回答:“二十五。”

店主更来劲了:“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年级二十五,你班级倒数第五!我也不指望你上重点,考个三中就行了。”说着店主又指了指苏桃,“这以后可能就是你学姐,买了那么多笔和本子,学习肯定好!”

苏桃想到自己上学期惨不忍睹的成绩,没有作声。

店主女儿显然已经听惯了这些话,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等店主唠叨完了,拉着小雅和其他同学往学校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小雅喊:“祁凉!那是祁凉吧!”

“天哪,他怎么在我们学校打篮球?”

本已经往相反方向走了几步的苏桃顿住脚步,不由自主往那边看去。

祁凉站在篮球架旁边,上身穿着黑色短袖,衣袖被他撸到肩膀,平时盖在衣服下的手臂**在空气里,肌肉线条十分明显。前发被汗水打湿,他随便往脑后撩了撩,露出性感的美人尖。

简单的动作荷尔蒙爆棚,立刻换来几个女生的小声尖叫,更别说围在旁边的其他人。

这个年纪的学生花痴程度可不是一言两语就能描绘清楚的,苏桃清楚看到那几个女生被夕阳染红的脸,眼珠子都快贴在祁凉身上了。

陆天扫了眼周围的女生,瘫坐在篮球架后面调笑道:“凉哥,艳福不浅啊!”

祁凉踢了他一脚:“滚。”

“得嘞!”陆天爬起来拍拍手,跑去找纪末修了。

祁凉已经在篮球场消磨了一下午,这会儿准备离开,刚起身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大概是刘挺向祁母告了状,祁母又在电话里说自己不容易,祁凉应付了两三句就挂掉,心情不是很好。

他走出一中校门,迎面过来一个女生,手里拿了瓶矿泉水。

女生递上水,脸颊红红的,说道:“祁凉学长,给你喝。”

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多了,一眼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祁凉理都不想理,侧身避开,忽然余光瞥到一道身影,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其他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目光紧紧盯着祁凉的方向,神色比递水的女生还紧张。

苏桃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望了望,那女生是刚才那位考二十五名的小雅同学,她还挺意外,刚刚那个害羞的女孩现在竟然这么大胆,果然乖巧都是装给家长看的。

她无意看戏,也不想再被祁凉逮个正着,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祁凉冷淡的声音。

“你喜欢我?”

“啊?”小雅没想到祁凉这么直接,下意识点了头,又怕祁凉觉得自己不矜持,补充了一句,“我仰慕你很久了。”

祁凉嗤笑一声,稍微弯下身子。

旁人看来,他们距离很近,几乎都要贴上了。就在小雅和另外几个女生以为要成功的时候,祁凉突然开口:“仰慕我很久?那你怎么不知道我不喜欢喝这个?”

小雅一愣,怕惹他不高兴,马上问道:“学长,你喜欢什么味的?”

祁凉的声音不大,但恰好可以让离得最远的苏桃听到。

“桃子味的。”

众人愣住了,这么少女心的吗?

苏桃已经听出来祁凉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她一边暗自腹诽祁凉无聊又幼稚,一边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迈不动步子—她的书包被拽住了。

祁凉扯着她的书包带,问道:“叫你你没听到啊?”

“没有……”苏桃轻扭身子挣开他的手,目光落在祁凉绑着绷带的手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真诚道歉,“对不起。”

认错态度良好。

祁凉扯了扯嘴角,垂眼瞧她,语调欠揍:“我今天没骑车。”

旧账就不要翻了吧。

祁凉松开她的书包,活动了下手腕,问道:“你装砖头了这么沉?”

“练习册。”历史老师给她的那几本练习册在包里,还有学校布置的作业和那本厚厚的《兴城第三中学校规校纪》。

好像看着学习努力的人都在做各种练习册,祁凉是不明白练习册有什么用,做得再多不也是那些内容,大同小异、枯燥无味,成绩也没有提高。

他问:“你放学了?”

苏桃点头。

女孩穿着宽松的校服乖乖巧巧站在面前,蓝白的土味运动服穿在她身上反衬出一点清纯,细白的脚踝露在外面,被风吹得有些红。

祁凉移开了眼,又问:“那你吃饭了吗?”

“没有。”刚放学哪有时间吃饭,苏桃不明白祁凉要做什么,怕他继续翻旧账,也怕别人看到自己和他站在一起误会,眼神飘忽着,准备伺机逃跑,毕竟她是个有“前科”的人。

祁凉知道苏桃不是表面看着那么安分的,瞧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跑,也不废话,一把拽住她,意外纤细的手腕隔着校服外套被他握在手里,一手就握住还有剩余。

他一愣,手下不禁松了些力气。这手腕也太细了!

祁凉将苏桃拉近一些,威胁她:“你敢跑试试?”

少年脸庞如刀刻一般凌厉,皱眉不悦的模样凶巴巴的,身上还带着刚运动完未散去的热气,汗味和薄荷味混在一起竟然没有那么难闻。

不习惯肢体接触的苏桃有些恼怒,语气不自觉重了些:“你松开!”

但听在祁凉耳中就变了味道,像刚出锅的棉花糖,甜而不腻,不像责怪,反而像在撒娇,祁凉心里有些痒,他暗骂一声,松开了手。

苏桃立即和他保持距离,一连后退好几步,揉着手腕眼神戒备。

祁凉从衣兜里掏出薄荷糖倒进嘴里,浓郁的清凉感在口腔里冲撞开来,按压住躁动的心脏后,他才重新看向她,说道:“陪我去吃饭。”

强势又理所当然。

苏桃不喜欢他的这种语气,摇头说:“我家门禁严,不能晚回去。”

“你没良心啊,”祁凉舌尖舔过后槽牙,悠悠道,“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不仅手受伤了,还被通报,讨点利息都不行?”

苏桃无话可说。

他帮了她是事实,害他受伤也是事实,至于通报……是他让说实话的。

许久,她泄了气般妥协道:“就吃饭?”

祁凉笑得有些邪气,凑近她,反问道:“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立刻后退的苏桃:……

学校附近有很多饭店,从小吃到主食应有尽有。祁凉带苏桃去了白北北之前提过的新开的那家木桶饭饭店。店里装修有些复古,到处都是木质摆件,吧台也是暗棕色的胡桃木,天花板上挂着各种小旗子,古朴又有韵味。

人有些多,祁凉一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见苏桃呆站在门口,他伸手扯了下她的校服衣袖,一瞬间,善意的、恶意的视线都集中在苏桃身上。

她答应了祁凉,自然不能转身就跑,只好努力无视周围的人,默默跟在他身后落了座,挺直了脊背。

祁凉点了个大份的,见苏桃坐得跟个小学生一样,觉得好笑。

“你怕什么?我又不打你。”

苏桃心里说:你要打我,我可能还不会这么紧张。

祁凉天生就是耀眼的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堆羡慕嫉妒的目光,早就习惯了。但苏桃不是,她之前是个小透明,就算是放在舞台上都不会有人注意的那种,除了在向高程告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被人戳着脊梁骨非议,之后再也没有成为过舆论焦点,她实在是不适应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她也不会和祁凉解释这些,随便扯了谎:“我家真的有门禁,你快点吃。”

“你呢?”

祁凉长腿一伸,无意中碰到苏桃的,她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收回了脚。

“我不饿。”她低着头回答。

祁凉直勾勾盯着她,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啊?”苏桃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祁凉眉眼淡淡的,扯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目不斜视准确地丢进了垃圾桶后,微微挑眉道:“你是不是讨厌像我这样不学无术、整日闯祸、没有前途的坏学生?”

他语气不重,咬字清晰,尤其是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这些词句苏桃在很多人嘴里听到过,也有胆大的,诸如高程等人会在祁凉面前故意说,他全然当作没听到。苏桃一直以为他不介意,但此时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带了些落寞。

苏桃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哦。”他挑了挑眉,不太相信的样子。祁凉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想从她眼里判断真假,却只能看到翩跹的睫毛。

其实就算苏桃怕他也正常,他就随口一问,没有多期待她的答案,他也不是非要拉着她过来,只是家里有个闹腾的老妈,实在不想回去,一个人吃饭又很没面子……

想到他的手,苏桃问:“你打针了吗?破伤风针。”

这个事情可马虎不得,破伤风可不算小事,还有七到八天的潜伏期,要是祁凉因为她得了破伤风,她就真的死都不能谢罪了。

祁凉原本双手撑着膝盖,闻言抬了抬手说:“没事。”

这时,老板把木桶饭端上来,一份大的、一份小的,香软的白米饭上面盖着一层烤肉,淋着烧烤酱汁和芝麻,在暖黄的灯光下一照,让人食欲大振。

苏桃有点发愣,她不是没点饭吗?

对面祁凉已经拿起了筷子,掰开一双放在她碗上,又拿了一双自己掰开用。

看在木桶饭的面子上,苏桃多说了一句:“我没有怕你,是不熟。”

“哦。”祁凉撇了撇嘴,夹起一筷子要往嘴里送,忽地又笑了,停下动作,眼中仿佛有星星在跳跃,“苏桃。”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会不自觉拖个长音,男孩子低沉的嗓音酥酥的,听得苏桃心间一跳。

“干……干什么?”她总觉得他没好事。

“熟了你就知道了,”祁凉说,“凉哥人很好的。”

苏桃翻了个白眼,谁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