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伤药

宋桂?

厉寒酥晃了晃神。

面前一脸恭顺的内侍和记忆中那个身穿赤色麒麟袍的身影,渐渐重合。

竟然是他?

上一世,厉寒酥在生前并未听过这号人物,却在化鬼后,从宫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这人了不得的手段。

据说,宋桂原本只是晟帝身边一个普通内侍,却在全贤意外身亡后迅速上位,成了新一任监礼司掌印太监,为所有宦官之首。他年纪轻轻却手段狠辣,不出半年将宫里宫外管得服服帖帖,很得晟帝器重,后来更是登入朝堂,设立千机司,行监察百官之职。

当时朝中反对之声众多,御史以死谏之,劝晟帝不可轻信宦官,皆被宋桂以各种罪名拉下马,丢了性命。渐渐的,朝中无人再敢轻易挑衅。

千机司只听命于宋桂,行事隐秘,手段残忍,专门为晟帝执行密旨,成为了百官的噩梦,生怕哪天自己还在睡梦中,就被千机司围剿,人头落地。

而宋桂仗着晟帝信任,铲除异己,以权谋私,只手遮天。到了后来,甚至彻底把持了朝政和兵权,将晟帝困在皇宫犹如笼中鸟。

丰晟十六年,叛军逼宫,宋桂带领御卫军破开了奉天殿的大门。

晟帝怎么也想不到,他最终会死在自己无比信任的宋桂之手。

厉寒酥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巧合地结识这位未来逆臣。

真是天助我也。

厉寒酥笑眯了眼,语气顿时热切不少:“你现在在哪个宫?”

“回宓嫔娘娘的话,奴才在奉天殿当值。”

果然,这人潜伏宫中早有预谋。厉寒酥心想,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清辉收拾完地上的点心,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娘娘。”她看了眼垂首站着的宋桂,似乎感觉有些奇怪。

厉寒酥便不再多言,对宋桂道:“行了,那你先回去吧。”

她看了眼宋桂的伤处,外表看不出异样,却始终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不知道他有没有伤药?

可别因为伤势严重,被人察觉了。

不过上辈子他都能挺过去,应该不会有事吧。

宋桂不知道厉寒酥心中的腹诽,只道:“奴才不敢,恭送宓嫔娘娘。”说完,便弓着身不动了。

表面上装得真好。

厉寒酥心中冷哼,转身离去。

许久,宋桂直起身,看着厉寒酥的背影,神情莫辨。

他走回奉天殿,正遇上全贤从内殿出来。

“站住!你上哪去了?”全贤脸色阴冷地斥道。

“回爷爷的话,奴才去取新制的绿头牌,半路遇上丽嫔娘娘,故耽误了些时候。”

“嗯?拿来。”

宋桂从袖中取出一块崭新的绿头牌,递给全贤。

“这是宓嫔的?”

“是。”

“哼!”全贤收起牌子,看了眼宋桂,冷冷道,“取个牌子取了这么久,肯定是上哪儿偷懒去了!”

“去院子里跪着,一炷香之后再起来。”

宋桂一脸平静:“是。”

他走到院子里,一处不会被主子看到的角落,干净利索地跪下。

旁边洒扫院子的宫人们见了,窃窃取笑。

“宋桂怎么又被罚了?”

“哼,谁叫他不听全爷爷的话,活该!”

“行了,别看他了,赶紧干活吧。”

宋桂充耳不闻,一心盯着地上的青砖瞧。

无人知道他的左肋下有一处深深的刀伤,正不断渗着血。

那是昨日他夜探奉天殿时,被巡逻的守卫砍伤的。

伤口颇深,虽然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但刚才他与丽嫔的宫女相撞时,伤口又被撕扯开,疼得厉害。

连续的失血让宋桂脸色渐渐苍白,疼痛却刺激着神经,让他保持清醒。

入宫以来,宋桂早已习惯了被罚跪。但今日的一炷香似乎格外漫长。

他眨眨眼,只希望血迹不要映到外衫上,被人发觉就好。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宋桂僵着身子站起身,绕开宫人,往自己住的配房走去,突然看见拐角处,有一眼熟的宫女半遮着身影站着。

清辉看见宋桂,原本紧张不安的神色一松,看了看四周,朝他招手。

宋桂走过去:“你是……”

“我是宓嫔娘娘身边的,”清辉将怀里的东西往宋桂手中一塞,匆匆道,“这是娘娘让我给你的,你拿着。”说完,不待宋桂反应,赶紧溜走了。

宋桂回到配房,将怀中的东西取出,是一个素色无花,布料粗糙的锦囊,里面装着个小巧的瓷瓶和一张纸条。

“金疮药”

纸条上的字迹细小,却勾画有力,不似一般女子娟秀柔和。

宋桂定定地看了两眼,将纸条泡入茶水中,不多时便化作一团模糊。

他脱去外衫,血迹已经将雪白的内衬映出一片鲜红。

半干涸的血迹将内衬和血肉黏在一起,他咬牙撕下,露出狰狞的伤口,然后从怀中取出另一个瓷瓶,拔下瓶塞,朝着伤口倾倒。

“唔!”

粉末触及伤口,剧烈的疼痛瞬间传来。宋桂手上一颤,忍不住闷哼出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倒伤药。

待包扎完伤口,重新穿好衣服,宋桂已经满头是汗。

他将用过的伤药拿起,然后看向桌上。

厉寒酥送来的瓷瓶青底圆肚,冰裂暗纹,比他的精致许多。

可惜……

宋桂拿起瓷瓶,把玩了下,最终一齐藏了起来。

夜晚,晟帝照例在奉天殿批阅奏折。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舒了口气,看向一旁,状似不经意地道:“全贤,是不是该翻牌子了?”

说着,他忍不住想起昨夜的厉寒酥,红衣美人,娇媚入骨,不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叫他念念不忘。

晟帝眯起眼,道:“今日就宣宓嫔吧。”

“陛下,”全贤上前,“今日是十五。”

晟帝一愣。

每月十五,皇帝应该去皇后寝宫。

晟帝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皇后前些日子不是生病了吗?如今怎么样?”

“奴才今日派人去问过了,端仪宫的宫人说,皇后娘娘喝了御医开的药,已无大碍。”

“这样啊,那就去端仪宫,晚膳也在那边用吧。”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