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寒

林小苑扶苏怀瑾坐下:“主子,您先歇着,奴婢去打点儿冷水,给您敷一下。”

苏怀瑾回想今晚的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恪又不是不知道王府后院有多凶险,明知道林小苑就在楼下,还走楼梯出去,他是一点儿也没把她的名誉与安全当回事啊!

再往前追溯,听说她报复广陵王后,李恪没有担心她的安危,反而怪她坏了王府的大事,她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李恪还把她专门为他设计的云纹山河冠献给了广陵王,他那么巴结广陵王,是将她的心意踩在了烂泥里!

就这样,李恪的形象变成了汲汲营营、逢迎权贵的小人。

苏怀瑾认定,在李恪心里,还是广陵王、王府以及李家形成的利益共同体更重要,他或许有点儿喜欢她,但那点儿喜欢比鸿毛还轻,靠不住。

林小苑端着水盆过来,冰凉的毛巾盖在她腿上,好像也盖在了她心里,在初夏的夜里,冷得她瑟瑟发抖。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终究是身若浮萍、无依无靠,孤独、恐惧齐齐涌来,苏怀瑾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活生生一个可怜虫。

是她的错,她不该生依赖谁的心思,她该依靠自己离开王府。

她一定能依靠自己离开王府!

天亮了就去找齐侧妃,向她坦陈心意,想方设法让她答应。

饶祈年匆匆回到永和殿,没看到唐清江,便直奔他的住所青竹居。

唐清江正在喝茶看书,见饶祈年过来,忙起身行礼:“属下见过王爷。王爷,您怎么这身打扮?”

饶祈年坐在他对面的空座上,急迫地说:“先生,出事了,你在前院安排的招待被破坏了。”

唐清江为他斟茶:“属下知道了。王爷,尝尝属下自己做的竹叶茶。”

他素来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饶祈年端了端茶杯,又放下:“本王喝不下。先生,你不着急吗?”

唐清江说:“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已经不能再派女子过去了。”

饶祈年烦躁地捶了一下大腿,十万里路都走了,最后一步被云姬绊倒了!多年苦心筹谋毁于一旦!

唐清江心有成竹地说:“王爷,您也不必太担心,我们除了没派女子伺候外,没有其他失礼的地方,这件事的影响不会太恶劣的。”

“若陆峥嵘他们只是因为我们没派女子伺候,就进谗言污蔑王爷,我们也不必费心拉拢他们。”

饶祈年着急:“可是,本王要回京啊,这也是先生以及府中所有门客苦心筹谋的。”

唐清江目露凶光:“所以,绝不容许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王爷,请您彻查此事,严惩幕后黑手。”

饶祈年犹豫了一下,说:“那些美人是云姬遣散的。但,她是被陷害的,不知道是谁将她派过去伺候陆峥嵘,还说是本王派的,她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么做也是为了报复本王。”

他在替云姬求情,唐清江性子非常严厉,他要是坚持要求严惩云姬,便是饶祈年也会很无奈。

倒不是广陵王怕门客,他们的关系,就像唐太宗和魏征一样。

唐清江说:“这么说,她算不上幕后黑手,只是被当枪使了。”

饶祈年稍稍松口气:“对!对!她不是黑手。”

唐清江抬眸,戏谑地说:“王爷,把这个案子交给属下审查、处理吧,也免得您为难。”

“行,但你要先通报本王再处罚她。”

唐清江郑重地说:“王爷放心,您护着的人,属下不敢伤害。”

次日早膳后,苏怀瑾正准备去见齐夫人,就见齐夫人带着婢女在上善湖对面玩。

慌忙下楼,提着裙子跑过去:“婢妾拜见夫人。”

齐夫人惊讶:“云姬,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还敢往外跑?”

苏怀瑾:……忘了!

满脸赔笑,撒娇耍赖:“夫人,禁足是从今天开始算吗?这一没封门,二没堵路,婢妾以为还没开始呢。婢妾知道错了,但现在,婢妾出都出来了,您就让婢妾说几句话吧。”

年轻真好,即便刚受过算计,也能马上笑得这么阳光明媚。

齐夫人打心底里喜欢眼前的小姑娘,纵容地笑:“原来是来找我的呀,起来说话。”

苏怀瑾斟酌了一夜,早就想好了说辞——有话直说。

跟真聪明的人耍小聪明玩套路,会自取其辱的。

“夫人,婢妾想离开王府。”

齐夫人了然,云姬这是跟王爷商量好了啊。

“离开王府,单凭自愿不行,得有去处,你可找到了心仪的男人?如果有的话,让他来跟本夫人说,本夫人为你们做主。”

苏怀瑾摇头:“没有。夫人,没有男人就不能离府吗?”

齐夫人说:“有娘家人也行。”王爷跟这小美人闹脾气了?肯定怪他。

苏怀瑾黯然:“也没有。夫人,婢妾自己离开王府不行吗?不用担心婢妾没法生活,婢妾会画画,还会画首饰图样,能养活自己的。”

齐夫人说:“不行。”

“因为《大魏律》明文规定女人不能立户,而房契地契,只能记在户主名下。云姬,你若孤身离开,没办法立户,没办法买田置地,也没办法出行。云娘,你无法生活的。”

齐夫人叫她“云娘”,是当真怜惜她了。

苏怀瑾红了眼眶:“凭什么,这太不公平了!”

转身往影月楼跑,结果被翘起的青砖绊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齐夫人惊呼:“云娘!”吩咐左右,“快!扶起她来。”

苏怀瑾拒绝丫头们的搀扶,趴在地上哇哇哭:“我以为我只要够努力,总能不依附谁,自力更生的。哪怕活得差一点儿,总还是自由自主的。”

“可是,到头来告诉我,我连买田置业的资格都没有。不能置业就没有安身之所,还不如直接宣告我只能依附别人呢。”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为什么连一点儿活路也不给我!”

齐夫人被她哭得红了眼眶,挥手屏退左右:“怎么了?你们闹别扭了?”

苏怀瑾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夫人,对上她漂亮的眼眸,慌乱地移开眼睛:“夫人说的什么?婢妾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