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木樨
方钰觉得丁念最近很忙,周末不约,屡次请假,午休和晚休都不见人影,别说她,就连周文也察觉到了反常。
“诶,丁念是不是有情况了?”
“没跟我说呀。”方钰想起上次的汤,心里好奇,好不容易抓着她空闲,忙凑到她座位边,“上午老蒋找你说什么了?”
“技能比赛的结果不是出来了吗,我那天不在,他把奖状给我。”丁念见她还不吃饭,“你的爱心午餐呢?”
“还没到。”
“那你饿不饿,我这儿有面包。”
“不饿。”方钰问,“你最近……是和那个谁在一起了吗?”
丁念一愣,等明白她意思,嗯了一声。
“真的?”
“真的。”她笑笑,木已成舟,没必要瞒着方钰,但是对其他人——“你要替我保密。”
“当然。”方钰惊讶她的干脆,“快说说,他是岚城人吗?做什么工作?上次你还扭扭捏捏的,看来比你那老同学更招你喜欢?”
丁念认真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嗯,他是岚城人,做生意的,我和他认识也快半年了,近期才确定的关系。”
“难怪呢,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往外跑,这才像谈恋爱的样子。”
“你就别取笑我了。”她哪里是在谈恋爱,房子装修的事简直把她搞得一团糟。
这两天她又跑市场又咨询,连值班空隙都在网上找信息。年级组长见她整天风风火火,在办公室不免多问几句,她只好如实相告,他大概知道她挑的都是休息时间,请假也没耽误上课,便没什么不满,倒是丁念自己心里惭愧,面露窘迫。
不过,好在一切都忙完了,托傅绍恒的福,她在选择装修公司时不用计较钱,而只要质量和服务,由此,接下来的两个月,她除了做必要的对接之外,可以专心备战高考。
方钰接到传达室的电话时,她的手机也响了。她知道屡次拒绝只会让她对自己印象更差,所以眼下,她看着张玉英的来显,心想,横竖也忙完了,实在不行就答应了吧。
然而这次出声的是傅奶奶:“念念啊,这周来家里吃饭吧。”
“奶奶。”
“奶奶知道你忙,周六总行吧,让绍恒来接你,奶奶在家里找个人说话都难。”
老人似埋怨似撒娇,张玉英在一旁听得又气又醋,这老太太,怎么还哄上了。
很快地,奶奶笑呵呵:“答应了答应了。”
“哼,看来还是您面子大。”张玉英用干布擦了下电话机,“妈,我就不明白了,您和爸怎么对她那么称心?”
“绍恒称心,我们就称心。”
“您就纵容他吧,这样下去他以后更乱来。”
“怎么是乱来,念念那孩子挺好的。”
“我没说她不好,就是……”她如实说,“我就是有点不甘心,你说她漂亮吧,一般般,你说她能干吧,为人师表差不到哪儿去,但这么多年没见她评奖评优,肯定在某些方面有欠缺。而且,妈,你不觉得吗?这人心硬,我约她那么多次,她一次没答应,这以后我和她相处不了可怎么办呀。”
老太太笑:“你呀,就是喜欢想太多。她和绍恒过日子,又不是和我们过日子,是,人是挺普通的,但踏实、勤奋、勤俭持家不比其他来得重要?你说她心硬,我倒觉得她只是耳根子硬,有主见,心却是软的。”
“您呀,已经被绍恒收买了,专替她说好话。”
“哪有。”老太太拍拍儿媳的手,“不瞒你说,我本来也想绍恒找个更好的,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真正带回家来的有几个?他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而且玉英,你没发现丁念这孩子,挺像一个人的吗?”
张玉英一时没反应过来:“像谁?”
“秦丫头。”
张玉英微微张大了嘴。
“这还是绍恒他爷爷说的,说丁念有股执拗的劲儿。”
“那倒是,她之前不还是一个劲儿地怕跟我们扯上关系吗?”也正因此,张玉英不太相信她转性,而是怕她有所图谋,“不过——要我看,她和秦丫头还是不一样的。”
“那肯定。”傅奶奶想起老伴的话,“其实当初要不是闹了那么一出,绍恒和秦丫头的孩子恐怕都很大了。说实在的,秦丫头有错,我们也有错。她那么年轻,能干,在傅氏给她个高位坐坐,分她点股份又有什么关系……”
“妈,别说了。”张玉英皱眉,“她野心太大,我不可能让她进我们家的。”
“可女孩子有点野心也正常。”
“是正常,但要看什么样的野心。”她也是一路陪傅天森摸爬滚打上来的,知道女孩子安身立命总会遇到困难,但不管怎样,都不能拿感情和孩子当上位工具,“妈,您忘了吗?就是她跑到爸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爸才会发病住院。”
“我没忘,可是,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傅奶奶谈起往事,微微伤感,“她和绍恒也是没缘分。所以玉英,有些事有过一次就够了。跟谁好,不跟谁好,绍恒心里有数,我们不掺和,行吗?”
“我也没想掺和……唉,看绍恒态度吧,他要是真的非她不可,我还能逼着他娶别人?”
“那不会,他娶不了别人了。”老太太找到时机,终于把话说出口,“他俩啊,已经登记了,这回来,你就能喝到媳妇茶了。”
“什么?”张玉英瞪大眼睛。
“你答应我的啊,不许掺和。”
“妈——”她气道,“你就偏心,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
“我这不是记性不好嘛,现在才想起来……”见她委屈了,傅奶奶忙搂过她胳膊,“好好好,是妈不对,妈不该帮绍恒瞒着你。”
张玉英被当头敲了一棒,这才意识到傅绍恒那天的话不是开玩笑,无奈在老人面前不好发作,憋到了晚上,她在房里和傅天森好一通发泄:“你儿子一到关键时刻就跟我作对,我问他是不是真的,他说是,要他回来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傅天森劝道:“那肯定是公司有事。”
“又拿工作当借口。”她看他气定神闲的样,“你倒是一点不急哈。”
傅天森放下报纸:“急什么?他几岁的人了,孰轻孰重不知道?你也是,人规规矩矩的上家里来还嫌弃。我知道你想让绍恒娶七仙女,可仙女下了凡你这婆婆也不好当。”
张玉英赌气:“我才不要他娶仙女。我就奇怪,怎么你们都这么容易接受?”
“因为结婚是好事。爸妈眼奔着九十了,让他们再见一代人比什么都强。”
“那也不能儿戏吧。”
“不儿戏了,你儿子为了讨好人家,把千禧的半层都包了。”
张玉英吃惊,又听他说:“前两天我去打球,碰见蒋千禧,他莫名其妙恭喜我,说很快就要喝喜酒了,我还纳闷呢,现在看来,绍恒对那个丁老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张玉英忙问:“蒋千禧怎么知道的?”
“他自营的西餐厅被人包场,不得他签字?而且我估计跟上回爸过寿一样,绍恒是直接找的他。”要不然也不会笃定地跟他贺喜。
张玉英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痴坐半天,不免想起之前和何云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难道绍恒真的早对人家有了心思?
睡觉前,她忍不住趴在丈夫耳边说:“横竖你们都瞒着我,那就别怪我试她一试。”
傅天森皱眉:“爸妈面前,你可别乱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难道她还逼他们离?不过——她提醒他:“到时候不管怎样,你一定要站我这头。”
“好,站你这头。”傅天森安了心,摸摸她的脸,“快睡吧,不然什么精华什么霜又白涂了。”
傅绍恒派出的说客效率很高,奶奶告诉他大局已定后,周六下午,他直接去了校门口接人。
丁念千叮万嘱让他停远些,他却觉得反正学生已经离校也不堵车,就还是停在最醒目的位置。远远看见她走来,他落下车窗,她也看见了他,小跑几步上了车:“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压根不在乎我说的话。”
“我下次记得。”他轻描淡写,“怎么这么晚?”
“年级组要我准备晨读资料。”
高考临近,除了巩固基础知识,拼积累拼广度也是文科类考试拿分的关键。
自从语文组长勒令停止周记任务后,丁念就着手给学生准备精选过的作文素材用以诵读。大概是这两次七班八班语文成绩亮眼,年级组在总结会上听了她的经验分享,打算把这一举措推行到每个班,而整理的重任自然落到她身上。
以前她只需负责两个班,如今面向整个年级,文本选择要信达雅,事例要真实准确易于记忆,压力无形中扩大很多倍。
傅绍恒看她脸色不佳:“很难办?”
“还好,工作而已。”
“工作上的事我听不懂吗?”
“听得懂,但……”她不解,“你也帮不上忙呀。”
“所以你连说都不愿说?”
“不是,”她讨好地笑,“我是觉得不要浪费你的时间,毕竟你还有很多要紧的事,对吧。”
傅绍恒嘴角下沉:“什么是要紧的事?”
“你自己的工作,或者其他需要你费神的。”
“需要我费神的是怎么让你开开心心去我家,而不是愁眉苦脸像上刑场。”
丁念收敛笑容:“我哪有?”
傅绍恒替她扳下副驾顶部的挡板:“自己照照。”
她瞄了一眼,合上:“我没有不开心,我的表情本来就僵硬。”
傅绍恒呵了声。
“你呵什么?”
“没人跟你说过吗?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是吗?那真可惜。”她恹恹,“我那么多心思,一张脸恐怕写不完。”
“……”
“干嘛?”丁念发现他在看自己,“我哪里说错了?”
“没错。”
“那你开车看路,别看我。”
“看你犯法?”
“不犯法,但现在电子探头那么多,你最好规范驾驶,也不要拿安全开玩笑。”
傅绍恒:“你还真会操心。”
她也学他:“操心犯法?”
“不犯法。”他减速,“但现在红灯,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他单手搭着方向盘,侧身,眼神直白而坦**。丁念躲开,故意看向窗外,耳根却渐渐发热。
等到前面刹车灯次第熄灭,她转回,他却不知何时凑近,四目相对,她一下子撞进他深邃而暗含笑意的眼里,吓得往后一缩。
傅绍恒调侃:“你就这么怕我?”
“谁怕你了。”她脸热,忍不住推他一把,“都绿灯了,赶紧看路。”
傅绍恒笑,没再逗她,很快跟上了前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