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法事
方氏见状,心中气极,可这王然已开了口,还能如何?只好放下手里头捧着的茶盏,严肃道:“既是过失,便不要在此处再说了,平白被人看笑话,走吧。”
一行人浩浩****地来,又失意地走。
走了有一段距离,秦衣委屈起来:“母亲。”
王氏厉声斥她:“够了,我已陪你胡闹够了。”
“既没那样的本事,便老实待嫁,横竖你父亲这决定谁也劝不动。你该知足了,便是琼儿,我都没为她费过这般心思。”
秦衣满面怆然,却不敢再争辩,只唯唯诺诺地答:“女儿知道了。”
方氏却又悠然开了口:“今日看那情形,这姓王的书生倒是极聪明,难免看出来了什么,确实也是你去信叫他来此的,若是他告到你父亲面前,只怕还有得是麻烦,还是早做准备吧。”
秦衣咬了咬牙,应道:“是。”
她往日竟看错了那个书生,没想到他也有颠倒黑白的能力,不过他方才并没扯出自己……
这头的秦良玉看着王然背脊挺直的身影,想到他方才一番作为,便喊住了他。
“今日这一出,王公子必定看得分明,方才才会顺着我的话来说。我大姐不是良配,王公子不若寻个稳重持家的,以后不论是仕途还是旁的,都会更顺风顺水些。”
王然听了她的话,脚步顿住,终是点了点头。
到了晚些时候,芦意才回来,说她被方氏叫到前头帮忙了。
秦良玉明白这是支开她的手段,并没多言。
次日,寺中钟声响起,沉寂了一夜的地方又开始有了些声音。
秦良玉昨日让方氏吃了暗亏,心中大爽,一夜神清气爽,现下听到外头的动静,人又精神起来,便干脆起了身。
洗漱完毕后,走出厢房,因是香客们住的地方,倒没多少人,只有洒扫的僧人。
晨起时林间空气好,她已许久不曾来了,当下起了兴致,给芦意留了句话后,便往后山走去。
阶前铺着青石,路边也有些不知名的野花,郁郁葱葱的,分明还是旧时的春日模样,可物是人非,如今站在这里,却早没了当初的轻松快意。
又走了半个时辰,阳光渐渐照过来,晃了下眼睛,她正欲用袖摆遮挡一下,便听得身侧有脚步声响起。
原来是方氏身边的婆子找了过来,见了她,皮笑肉不笑道:“五小姐可让老奴好找,夫人正寻你呢。”
秦良玉也没多废话,横竖她也逛够了,晨起时又没用膳,也有些饿了,便跟着那婆子身后一道回了寺里。
到了寺里,方氏已用完膳先去歇息了,秦衣正用着糕点,见了秦良玉,当下便娇声说道:“五妹妹怎么跟八辈子没见过什么一样,一大早就跑没影了,连早膳都不知道来陪母亲用。”
啧,只怕方氏见了她会更食不下咽。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还是维持着笑意:“是良玉的不是,多谢姐姐提醒。”
秦衣哼了一声,扶着身旁丫鬟的手,摇曳生姿地走了。
寺中的膳食虽清淡了些,可对于秦良玉来说,却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美味,当下便吃了个干净。
刚喝了盏茶润了润嗓子,方氏的人便来找她一起去佛祖面前行拜礼。
这一趟虽说目的不单纯,可方氏一向是个看中佛缘因果的人,既来了,也不敢怠慢,这每日的参拜并不落下。
见了方氏,她倒是对晨起的事轻拿轻放起来,只故作慈母模样叮嘱了一番:“你们好歹也算是后宅里养大,精心培养的姑娘,来了此处,便不要四处乱转。”
秦良玉也顺从地点点头,说记下了,并不与她多争辩。
如昨日般上了香后,方氏去添香油钱,秦衣也自顾自回了厢房。
百无聊赖,秦良玉又不想太早回去,便在一位僧人的陪伴下去了侧堂。
这侧堂来的人少,一贯清幽,大多都只是来静坐喝些茶。
她坐下后,环顾一圈,却发现西北角正有人在做法事,当中还有个极眼熟的人,她曾在摄政王府见过,是沈惟弈身边很受重用的侍卫。
阵势极大,看着却又不像是平时做的法事,很有些不一般。
因着认出是摄政王府的人,她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情问旁边的僧人:“那是哪家的法事,看着和平常不大一样。”
僧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解,双手合十道:“施主有所不知,那是摄政王府里的人,这法事还要做三个月之久,他们日日都有人来这看着。”
三个月?
寻常人家法事至多也就半个月,沈惟弈这是亏心事做多了?竟还要做这样久。
心中不由冷笑起来,却又听一旁的僧人补充道:“似乎是为已逝的摄政王妃做的,可怜斯人已逝,生者心伤。”
说完又道了声阿弥陀佛。
秦良玉心中大感荒谬,她片刻前还想着沈惟弈是否亏心事做多了,没想到转眼间这法事就变成了为她做的!
好一个表里不一,又虚伪至极的伪君子!
他自己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吗?如今又是想借着自己的名头博得什么美名?还是又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一时之间,心如烈火煎熬,只觉得将军府死去的父兄仿佛都在这寺里,却苦苦挣扎,痛哭不止。
他们的英魂呢,可有人超度?
将军府满门忠烈,父亲更是数不清为大雍打了多少胜仗,却一朝被斩。
可笑如今乱臣贼子当道,枉害忠良,把控朝政,世人当真愚蠢!
到了夜里,人才刚刚躺下准备入睡,便听到外头有敲门声。
秦良玉披衣起身,推开门扉,芦意正站在外头,瞧着也是刚醒的样子,见到她,便也不废话,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秦府的家主,她的父亲秦忖,竟深夜里派人来了寺里,要让她们回去。
秦良玉大感诧异,看了眼四下的夜色,不可置信地反问:“出了什么事?天色都这样晚了,明日再走不行吗?”
芦意也有些无奈。
“小姐,老爷向来说一不二,他既说了要今晚回去,便不能拖到明日。至于出了什么事,奴婢也不知,府中小厮来得急,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在收拾行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