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陪你一起去你的养父养母家。”

“夏子薇,你怎么那么磨蹭啊,做值日需要那么多时间吗?”江陵等着不耐烦,从边疆的位子上站起来,冲我吼道。

我把抹布甩在讲台上,冷笑:“我说江陵,我有让你等我过么?”

江陵脸色微变,然后重新坐下来看边疆放在抽屉里的课外书。

我很郁闷江陵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回家,边疆有次对江陵做出了评价,说她是一只怎么也赶不走的苍蝇。

那时我还觉得边疆说的是违心话,怎么说呢,边疆也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一个之前是中上之姿现在是国色天香的美女缠着你,总可以满足下虚荣心吧,怎么还能把对方形容成苍蝇呢?所以那时我还在暗地骂过他虚伪,不过当我看到坐在前方那拖着下巴遐思的江陵,突然有点同情边疆了。

做好值日,我拿起书包走出教室。过了不多久,江陵跟上我的脚步,边走边念叨:“真是的,让我等你那么久。”

我当做听不见,站在公车站牌眺望对面商业街的一排排高楼大厦,心里充满了斗志。上次边疆问我是不是挺想出国的,的确是,我很想出国,或者说,我很想离开夏家。

但是严寒不想出国,他要考A大的法律系。A大虽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但是最闻名的法律系却是在Z大,严寒要留在本市读大学,并不想出省,这点我一直知道,很大的原因是他那常年生病的母亲,还有一个原因,他也无意跟我提起过,因为夏悠要考A市的影视学院。

严寒是一个挺理想化的人,比如他想学法律,本应是报考文科,但是为了培养自己的逻辑能力,他宁愿以考高分进法律系,虽然我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而在另一件事上,他也同样很理想,或者说他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从小到大和夏悠一块长大,即使上大学,也想跟她一块。老实说,这种少男心思我可以理解,不过却不想理解。

“我要打车回去,你跟我一起吧。”江陵等车等得有些不耐烦,又犯娇小姐脾气。

我倚靠在公车站牌的不锈钢圆柱,看了眼江陵,笑着说:“谢谢你好意了,我坐公车就好。”

江陵白了我一眼,我的不识趣估计是她最讨厌我的地方,就像我讨厌她身上的那股娇小姐脾气。

江陵今天是真的有点反常,如果按照平时她的性子,老早就暴走离开,现在居然还能抑住脾气继续跟我等公车。

不过凡事必有因,江陵今天的反常原来是对我有事相求。

我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然后转过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下个星期六是我生日,我想请边疆来我家……”

我:“那你去请啊?”顿了顿,“问我干什么,当我是信鸽还是邮递员?”

江陵眉头一皱:“夏子薇,你别给我装傻。”

我感到特别好笑:“行了,凭什么让我帮你?”

江陵玩弄着她那双漂亮的手指,笑着说:“你不是想回去么,你不是没车票么,夏叔叔给你的零花钱不是少得凑不齐车票的钱吗?”说到这,江陵用那双割出来的双皮眼看着我,“我给你钱,你帮我约边疆。”

我特别讨厌江陵这样的说话口气,尤其是现在,其实她说话的语气一贯如此,只是我个人因素,此时我很排斥她提到夏盛泉不给我零花钱的那神态,也排斥江陵怎么会知道这一点。

的确,夏盛泉很少给我零花钱,尤其是对比夏盛泉每个月打在夏悠卡上的那个数字,夏盛泉几乎没给我什么零用钱,所以早上夏盛泉问我零花钱用完没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阵心酸的震惊,我匆匆说了句还有,便转身走进校门,那时眼角的刺痛就像是被千万照明灯光线刺伤一样,传来的那灼热疼意让人应接不暇。

“怎么样啊,我给你一千块作路费,你正好可以趁着国庆放假回你的老家一趟,而你只要帮我跟边疆说声,这钱很好赚吧。”江陵笑出声,眼里有种笃定。

我:“我没兴趣。”

“夏子薇!”

我慢悠悠道:“不就是一千块么,江陵,你等着吧,迟早我会用钱砸死你。”

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很多年后,我每每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总用这句话形容我自己,而边疆也说了,那时候我心比天高,心眼却小得跟针孔似的。

因为做值日加上等公车的缘故,我回到夏家已经七点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变成了灰蒙蒙的蓝色,隐约间可以看到天际浮现的几颗闪烁小星星。走进夏家大门,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从夏家的琴房传出来,配合外面停歇在槐树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格外恼人。

夏盛泉和夏悠应该吃过晚饭,客厅里只剩下王妈在擦拭着梨花茶几。

“小薇还没吃饭吧?”王妈对我笑笑,然后站起身,“我去帮你热点食物。”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好,你忙你的吧。”

王妈也没坚持,但是如果对象换成是夏悠,王妈肯定立马去准备吃的了,夏家一帮子人都是看夏盛泉的脸色吃饭,有些事情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还是有数。

桌上放着的残羹冷炙还没有撤掉,我没食欲吃这剩菜剩饭。打开冰箱寻找挂面,打算给自己下碗面条。

我的厨艺挺好的,小时候在养母家,学会的东西也挺多,其实最擅长的就是跟她学做烙饼,金黄色的烙饼又薄又脆,如果撒点黑芝麻,味道更是锦上添花。

A城也有卖这种烙饼的小摊子,不过我却从来没有买来吃过,虽然我不是心思敏感的人,但是不小心触景伤情了,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下面条很快,不到十分钟,一碗青菜肉丝面便做好了。

这个时节的小青菜刚上市,又绿又嫩,不过却带点苦味。我不喜欢吃青菜,但是如果一碗面里不放青菜又觉得面相不好,不引人食欲。

面吃到一半,夏盛泉正从楼上走下来,我抬眸看了眼他,正巧跟他的视觉交汇在一起,我低下头,继续吃着面条。

然后我像是中邪似的抬头叫了夏盛泉一声爸。

夏盛泉停下脚步看向餐间,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眼里是有波澜的,不过我道行太浅,看不懂那丝波澜是什么。

“有事么?”夏盛泉的声音平稳却有力,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多年惯见风浪和在商场养成的说话习惯,跟他不怒自威的形象很和谐。

我犹豫了几秒:“爸,我没有零花钱了。”

夏盛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继续说:“国庆班里组织出游,需要点钱。”我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夏盛泉:“需要多少?”

我把另一只手放在餐桌下面,然后朝夏盛泉笑着说:“爸爸可以给我一千吗?”

我的语气如此轻快,相比我平时跟夏盛泉说话的语气都要轻松,不过我很鄙视自己,因为刚刚我说话的样子,有点在模仿夏悠。

“吃完东西去我书房,我拿给你。”

夏盛泉离去后,我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心有余悸地把剩下的半碗面条吃完,我在自己房间听了十几分钟听力,才敲响了夏盛泉书房的门。

“爸。”

夏盛泉从放在沙发的外套上取出钱包,然后抽出一叠钱递给我:“拿去花吧。”

我差点要感激涕零了:“谢谢爸。”

夏盛泉没说什么,我接过钱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犹豫下觉得自己早点离开才好。

“爸,如果没事,我去做作业了。”

夏盛泉点点头,然后挥手让我出去。

我笑,笑得嘴角僵硬,然后逃似的走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我很巧地碰上过来找夏盛泉的夏悠。

“你过来找老爸啊?”夏悠笑意吟吟。

我点头,越过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关门上锁,立马用座机给严寒打了个电话。

严寒答应帮我圆谎,不过他也有条件,说是我期中考试必须考进全班前十,我觉得严寒这个条件开得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在我感觉他立马要拒绝我的样子,连忙答应。

“严同学,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策马奔腾地奔向全班前十。”

严寒笑笑,就在挂上电话时,他突然又加了句:“我陪你一起去你的养父养母家。”

我问:“你很空?”

严寒:“如果我不出门,你那所谓班级出游的谎言一定会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