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子薇,你恶心。”

“什么?”严寒拿醋罐子的手僵了下,一双好看的眼睛直愣愣地搁在我脸上,好像在验证我刚刚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我低下头,不去看严寒直视过来的眼神,良久,我听到他说:“别跟他人说这事。”

下意识我明白严寒在护着夏悠,于情于理,严寒这样做没有错,但是他这样叮嘱却让我难受了下,他怀疑我会把夏悠的丑事说出去。

我放在餐桌上的手轻轻触碰到悬着的筷子,然后“啪——”的一声,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严寒抬眸看着我,欲言又止:“小薇,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如果我真的长舌妇了,不止是你,夏盛泉也会把我剥了皮似的抽打。”

严寒拉过我的手,张口要解释,我甩开他的手:“我先回去了,再见。”

严寒脸上表情无奈,说:“路上小心点。”

“嗯。”

看着严寒布满倦色的眉头,我心里头开始犯软,趁自己没有犯贱之前,转身推开了早餐店的玻璃门。

不想回家,我索性坐公车回到A中看老姜,老姜住在教师公寓最高层,教师公寓没有电梯,我爬得气喘吁吁,直到一道惊讶的声音飘过我头顶,我抬头,正好对上陈晋荣露出的一排白牙。

“过来看老姜啊。”

我点头,想到陈晋荣也住在这幢教师公寓,便问:“一起不?”

陈晋荣:“不了,我正从老姜这里出来。”顿了下,“茉莉病了,我给她送点吃的去。”

我忙问:“茉莉病了?严重么?”

陈晋荣握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松动,然后扯了个笑:“小感冒而已。”

我:“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陈晋荣应了声,然后提醒我:“对了,边疆也在老姜那里。”

我愣了下:“茉莉病了,我跟你一起去看她吧。”

陈晋荣瞧了我一眼:“不用了,你去当什么电灯泡啊。”

“稀罕!”我低声骂了句,越过陈晋荣继续爬楼梯。

“出息!”陈晋荣留下这句话,消失在楼梯拐角。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陈晋荣骂得对,我是没什么出息。

敲了老姜的家门,出来开门的是老姜已经大学毕业的儿子,成熟稳重的模样感觉是电视里走出来的精英。

“你好。”他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有模有样地伸出右手,笑了笑:“你好,我是老姜的学生,夏子薇,你叫我小薇就可以了。”

站在我跟前的男子也笑了起来:“我听老姜提起过你。”

“两人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老姜在里面催促道,顿了下,扭头跟我开起了玩笑,“格格,严寒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啊?”

我走到老姜旁边坐了下来:“他有事,不能来。”说完,我看了眼坐在对面跟老姜下棋的边疆,冲他笑了下。

边疆撇头,视而不见。

“呵呵。”老姜笑了两声,把年货盘子推在我面前,“格格,吃点瓜果。”

“谢谢老姜。”

老姜笑,然待看到棋牌上的走势,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小疆,你耍赖。”

边疆看了眼老姜,悠悠道:“不仅技不如人,还学会了诬赖。”

老姜不服,非要跟边疆再来一局,还让我来当裁判。我边剥瓜子边说:“行啊,再来一局吧,由我来当裁判,绝对不会发生耍赖或者无赖的戏码。”

高手和高手下棋,最浪费的就是时间,明明只是三局下来,却已经日落西下。

结果虽然老姜赢了,但是他却认为边疆让他,为此还狠狠地批斗了边疆一番。我在旁边看着挺开心的,然后突然发现我吃的核桃仁都是边疆捏碎了后放在我边上的。

我讪笑:“不好意思,拿错了你的核桃仁。”

边疆可惜了下:“是啊,本想存着一块吃的。”

我:“……”

在老姜家吃了晚饭出来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学校路两边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送你。”边疆说话还是老调子,或许是当惯了班长的缘故,明明是商量的口气听起来却是不容拒绝的。

我:“那麻烦你了。”

即将过年,公车上挤满了出来准备年货的人,大红色的礼品盒总是格外能真扎眼,我无趣地说道:“快过年了啊。”

边疆虚应了我一声,然后问:“假期有没有安排?”

我怔了下:“呆在家里吧,我没什么门子可以串。”

边疆笑笑,不再继续问下去。

我歪头看向窗外,想起我还是胡珊珊的那会,每当快要过年的时候,我就会跟着我的养父养母去集市买年货,那里的集市也是人来人往,各类商品摆放在地上的花布上。

其实我讨厌集市,因为我就是集市里走丢的,养父养母深知我不喜欢逛集市,所以每当带我出门,都会给我买几块麦芽糖,甜甜的麦芽糖把我的牙齿粘在一起,糖汁流进牙缝里,硬是蛀了我两颗好牙。

下了公车,我跟边疆挥了下手,便向夏家走去。外面的风有些冷,我抓紧了身上的棉袄,望着别墅区中间喷洒着的彩色喷泉,心里有这样的念头,今年过年,怎么也要回一趟我的养父养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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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夏家,里面安静得不成样子,这幢房子只亮着夏悠房间的灯。我打开客厅的灯,去冰箱取了些食物,便转身上了楼。

“你回来了啊。”夏悠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我被夏悠披头散发的模样吓到了,过了会,仔细瞧了她的左边,只见苍白的脸蛋印着一块巴掌印。

下手真狠,我扭过头,不理会夏悠,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夏子薇,你还真让人讨厌。”夏悠的声音缓缓飘入我耳中。

我转过身,眯着眼睛:“怎么,现在才发现我讨人厌啊,行啊,让你的好爸爸赶我走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悠今晚的情绪波动很大,虽然我不够了解她,但是现在她能当着我面说出讨厌我,她是真的受刺激了。

夏悠性子乖巧隐忍,曾经我觉得即使我给她一巴掌,她也不会还手,不过会还手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把所有怨气累积起来。

“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凭什么对我不屑一顾……”夏悠抬头望着我,“你除了是他亲生的,哪点比我强。”

我不知道夏悠是站在什么角度看待我,但是她以上的话有三处刺痛了我,第一处是她嘲笑我有什么好骄傲的,自卑的人被责备成骄傲,我想回击“真瞎了你的眼睛。”

第二处是她说我是夏盛泉亲生的这个事实,又是谁在把我介绍给别人的时候,张口闭口“她是我爸爸领养过来的小孩。”

第三处,则是她说我没什么比她强。

我走到夏悠的前面,笑望着她:“是啊,其他方面不好说,但是在未婚先育方面,我真不如你,我没有你强。”

夏悠脸色泛白,睁眼怒瞪着我,吐出了一句脏话,很脏的一句话,而且还连带了我那个都忘记的亲妈。

我帮夏悠整理了下她的睡衣领子,笑着说:“夏悠,我之前还觉得你对我姐妹情深的,今天终于看到你对我的坦诚相待,我挺开心的,以后就这样吧,别藏着掩着,讨厌我就说出来,不然会憋坏的。”

夏悠嫌恶地拍掉我的手:“夏子薇,你恶心。”

我:“你自己也说了,除了我是夏盛泉亲生的之外,我没有比你强的方面,所以论恶心,我比不过你。”

夏悠大叫一声,然后眼泪就哗啦啦地涌现出来。

情绪这东西,有时候就像是一个越吹越大的气球,在等一个爆发的契机。

“夏子薇,你这强盗。”

在夏悠的哽咽声中,我听到这样的字眼,心口某样情绪猛地被揪住了,我一把抓住夏悠,吼了她一句:“强盗,口你他妈的,从来都是你抢我东西,我又抢走了你什么?”

夏悠也不示弱,推了我一把,歇斯底里道:“你抢走妈妈,抢走严寒,抢走我爸爸……”

我呆愣在这楼梯口上,怔怔地望着夏悠,然后感觉什么东西湿润了我的脸颊,眼角暖暖的刺痛流进心里是酸溜溜一片。

然后我松开抓在夏悠衣角的手,伸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扬在了空中。

“啪——”一巴掌下去,我的手掌也是火辣辣的疼。

“啊——”

我下手有多狠,我心里清楚,但是我不清楚我掌力有那么厉害,居然把夏悠扇落在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整个人从楼梯滚落了下去。

我傻愣在楼梯口上,本能地伸手去抓夏悠,但是我的速度没有夏悠滚落的速度快,我悬在空中的手也正是我扇夏悠巴掌的那只手。

上面还泛着微微的疼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话果然不假。同时我也想到我看过的一部小说,我忘记故事里的人物和情节,但是依稀记得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只恶魔。”

我想,我嘲笑夏悠把怨气都累积起来,而我,又何尝不是。然后我又猛地想到,如果夏悠有个什么万一,夏盛泉估计要把我送进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