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是她,她非她

锦鲤阁,绥安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信息汇集地。

坊间传闻,人世间只有他们不屑于知道的事。

不是任何讯息都卖,且报酬奇特,全凭阁主心情。

一片叶子和一条性命交换的信息都同步出现过。

靳子实不理解宴深为何要冒这个没有必要的险,去调查一个人人喊打的大小姐,但主子安排的事情,他只能照办。

……

小龙虾很快空盆,鸡蛋也空了篮。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围观的人群在心满意足中迅速离去。

卫芫荽和望春食肆的姑娘们一起将满地的虾壳收拾干净后,回了书房,继续绘制菜单。

望春食肆目前的菜单仅有文字,这意味着顾客想要知道这道菜究竟如何,要么全凭想象,要么只能靠回味,再要么就只能是道听途说。

如此一来,吸引力暴跌。

至于新菜推荐,曝光等于没曝光,一个人都没有吃的,如何口口相传?

所以卫芫荽重新绘制了菜单,实物图加文字的搭配令整道菜立马活了起来。

这种直接明了的方式,也会让有选择困难症的顾客,更容易做出决定。

宴深从墙外一跃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桌上摆着一道已经凉了的糖醋鱼,聚精会神的卫芫荽正提笔画着它。

她手下的画纸,除了有栩栩如生,造型优美,色泽金黄的糖醋鱼绘案,还有菜品特色的文字介绍:

肉质鲜美,酸甜可口,外焦里嫩,且无腥味。

佐酒下饭,风味绝佳。

(掌柜强推系列)

宴深刚在府邸用膳不久,但口腔里的口水在此时,依然止不住地往上涌,他迅速地将它们咽了下去。

这种菜单宴深还是第一次见,卫芫荽的经商头脑,别说女子了,放到男子当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有事找我?”

卫芫荽伸了伸懒腰,语气极为不和善。

宴深抬头,将书房再次环视了一遍。

他确定这个屋子,除了卫芫荽和他以外,再无别人。

所以她是在问自己?

可他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她是如何得知他在的?

“七王爷哑巴了?”

见宴深未语,卫芫荽将声音分贝提高了些许,尾音里夹带的不悦更是浓烈。

被人指名道姓后,宴深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开口回应道,“你怎知本王在?”

卫芫荽的注意力依然全部集中在她前方的菜品上,“七王爷的味道,我闻到了。”

“味道?”

宴深低头,深吸一口气,却并未闻到自己身上有何味道。

况且他和她还隔着一段,并不算近的距离。

她又是如何闻得的?

“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他自己的味道,我们自身往往是闻不到的,但别人可以。”

“我常年闻味辨菜,嗅觉会比常人更敏感,所以闻味辨人也是如此。”

在这个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的书房里,两个人连吞口水的声音都格外显而易见,更何况是猝不及防闯入的木调香。

自己为何要给他解释这么多?仅因为他这次没有摔自己?

一想到这儿,卫芫荽立马警惕了起来,嗓音更为清冽,“七王爷不妨直说,何事?”

卫芫荽的冷将走神的宴深立马拉回了现实世界,他站在书桌旁俯视着卫芫荽,眼睛里满是杀意,“告诉本王,你究竟是谁!”

锦鲤阁的回信竟然是两个字——拒绝。

一个能让锦鲤阁拒绝调查的人,显然不会是常人。

起码这么多年,宴深就未听到谁说,遇到过锦鲤阁不调查的人。

这种例外,令凡事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宴深极为恼怒。

卫芫荽放下手中的笔,迎上宴深的目光,平静无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卫芫荽。”

“你若真的是卫芫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将自己过得那么窝囊?”

宴深反问道,依照眼前这个卫芫荽的性子,怕不是早就将卫府给掀了个底儿朝天,能让柳蓉及她身边人那般**?

不可能!

“七王爷难道不懂忍辱负重?我要去忙了,七王爷请便。”

拿过桌上菜单的卫芫荽头也不回地从书房离开了,留给宴深的只有她纤细却又坚决的背影。

“姑娘们,来看看我们的新菜单!”

来到厅堂的卫芫荽,将手中的菜单放到了食肆姑娘们眼前。

姑娘们轻轻地翻阅着卫芫荽已经绘制完成的菜品,目瞪口呆,因为实在是过于逼真。

菜单上的很多菜,别说知晓它们的味道如何,她们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但被麻辣小龙虾惊艳后的她们,对于卫芫荽的厨艺是百分之两百个放心。

“姑娘竟然会画画!太厉害了!”

“这和真的菜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对对对。”

在她们的赞赏中,卫芫荽若有所思地叹声道:

“可惜我们望春食肆的灶房太小了,若是能将隔壁的院落买下来做灶房就好了。”

“这样就能打造一个开放式的灶房,让食客食得开心,同时也食得放心。”

望春食肆的隔壁是一处私人宅院,可她们却从未见到宅院的大门打开过。

但院落却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在打理。

蹲了好几日,卫芫荽也依旧没有见到它的主人,就更别谈合作的事情了,因为买是买不起的。

姑娘们的注意力却全在她的“开放式”三个字上,“掌柜的,何为开放式灶房?”

“开放,顾名思义就是大家都能看。开放式灶房就是将灶房呈现给食客们看,从菜的选择到清洗到烹饪到上桌,是如何进行的,他们都能一清二楚。”

卫芫荽耐心地解释道,她们不理解这很正常。

这几日,她走访了江安长街大大小小的食肆,灶房均不对食客开放。

因为这样对卫生和选材的要求都会高很多,无疑是在增加运作的成本。

但卫芫荽认为,常客才是食肆的立身之本。

虽说这样一来,从每个食客身上所赚取的银子少了,但食客多了,银子自然就多了。

而口碑,是食客越来越多的基础。

“这可太棒了!”

望春食肆的姑娘们,眼睛里都是明亮亮的光。

“不过短时间之内应该很难实现了。”

卫芫荽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隔壁的宅院,有些遗憾地说道。

站在屋檐上的宴深,听着这番话陷入了沉思。

卫芫荽的这个想法,在他看来胆大,创新,充满吸引与大智慧。

这样的点子当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吗?

宴深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

夜晚很快来临,忙碌了一天的望春食肆的姑娘们,与卫芫荽一道坐在院落中饮茶,赏月,话家常。

今夜的夜空,格外的明亮。

爬上树梢的月亮,铺洒着皎洁的光,大地也变得柔软起来。

“姑娘,七王爷和你婚约的事情是真的吗?”

街头巷尾都是婚约一事的传言,望春食肆的姑娘们自然也是听到了,只是碍于白日过于忙碌,一时间没有询问的机会。

“是。”

卫芫荽云淡风轻的口吻就像是在说“今晚月色真美”一般。

姑娘们却是呆若木鸡:

“可是那日七王爷还当众摔了你,眼下又要娶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七王爷肯定是因为是皇上的赐婚,所以无法抗旨。若是这样,过门后他会不会虐待我们姑娘?”

“肯定会!”

“姑娘,能不嫁七王爷吗?七王爷的性格可太可怕了!”

宴深的权势与才华样貌,令绥安朝的女子无一不想嫁,可那是别的女子,而她们只想自家姑娘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

她们眼睛里的担忧,卫芫荽自是都懂,随即开口解释道:“这是件没有选择的事情,因为我也无法抗旨,否则身边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我跟七王爷还有交易,他不会要了我命的,放心。”

实质宴深一怒之下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卫芫荽完全没有底。

毕竟如同疯子一样的男人,又岂是她能拿捏的?

交易二字立马令姑娘们手中的瓜子掉了一地。

“皮肉交易?”

毕竟她们姑娘的美色,不仅是整个江安长街,乃至整个绥安都有目共睹的。

“是。”

血肉的交易不也就等同于皮肉吗?

所以卫芫荽点了头。

既只是皮肉交易,而毫无感情一说,那她们上不也一样吗?

“姑娘能否和七王爷商量,日后由我去伺候他,姑娘好好生活就好。”

“若七王爷觉得媚儿年纪小,那就由我去,我身子已发育成熟。”

“我也可以,姑娘,我身材好。”

“我胸大。”

……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优势,以此想要说服卫芫荽用她们的命去替她。

毕竟七王爷那般粗暴,她们姑娘的身子怎么经得住折腾?不出几日,定会没命!

如此一来,这让她们日后如何去见老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