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有星重现,其光璀璨,可耀天幕
“杀!”
牛城回身,一字迸出,眼眸闪过一丝冰冷。
他望向朱元璋,缓缓说道:“无论盐商,亦或是与盐商勾结的官员,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若不杀,难以改变我大明盐务现状。”
“臣致力对抗盐商,陛下欲更改盐制,为的就是让天下百姓用得上细盐,为的就是我大明盐税不被商贾、官员私窥。又岂能饶恕他们,留下祸根?”
“斩草除根!”朱元璋吐出这四个字,上下打量了牛城一番,笑道:“若是太子有你这般杀伐果断,朕就可以放心将这大明天下交给他了。”
呃?
这怎还谈到太子朱标身上了?
牛城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陛下,扬州府有一风三娘,以前曾是个花魁,被薛家掌控后为盐商**‘瘦马’。”
“这人心地不错,在‘选马大会’上曾帮过臣,而且她救助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臣觉得这人罪不至死。”
“风三娘?”朱元璋愣了一下。
他走到桌案旁,寻了几个密报,打开仔细看了看。
这才问道:“你想救这个风三娘?”
“是,她对臣有恩,虽然小却不能不报。”
牛城毫不隐瞒,直率地接着说道:“臣救她也是有私心的。她颇懂商道,而臣正缺通晓经商的可用之人。”
“你倒是真不避讳。”
朱元璋笑着问道:“天下人都说朕满手血腥,动不动就砍人脑袋,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臣又没犯错,陛下砍我脑袋干什么?”
牛城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所谓的天下人,怕也只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那些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吧?”
“我大明百姓,谁家没有《御制大诰》,谁人吃饱穿暖后不夸上一句,陛下仁义?陛下的好,百姓们是懂的。”
“百姓们懂朕?”
朱元璋眼中泛起晶莹。
历朝历代的帝王,谁不想国泰民安,谁不想百姓举起大拇指,赞赏一句好?
可又有几个帝王,能得百姓真心赞上一句好的?
帝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私心。
朱元璋也不例外,他为的是天下百姓,也是为大明皇室,为大明千秋万代。
一纸《御制大诰》,一本堪称所有官员噩梦的东西,是他朱元璋呕心沥血,强制推行,将百姓监督、惩治官吏的权限提升到了极致。
因为这《御制大诰》,他不知挨了多少骂,不知被多少人肆意诋毁过,他从不在意,他知道骂自己的,诋毁自己的都是什么人。
他心中想的是只要骂自己的人,不是百姓就好。
多少年了,朝堂之上从无一人真心实意地说《御制大诰》的好,直到此时此刻,终于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贴心窝的话。
朱元璋心中很暖。
虽然这话似乎有讨好之嫌,可朱元璋能感觉到牛城的真诚。
就像牛城也并没有讨好朱元璋的意思,朱元璋对他而言,是皇帝,更是“老丈人”。
望着朱元璋,牛城对“孤家寡人”四个大字又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心中轻叹全心全意为国为民的帝王的不易,开口安慰道:“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后世自有定论!”
“后世自有定论?”
“这话说的好!”朱元璋畅快地大笑起来。
片刻后,他再次望向牛城,正色说道:“朕怀疑盐商背后有倭寇作祟,今后你四处经商,可要多加小心。”
话到这里,朱元璋沉思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崇宁这丫头与其他公主不同,性子有些怪异,但却是真性情。”
“她敢为你顶撞朕和皇后,可见她对你用情之深,你可莫要辜负了她,辜负了朕对你的期待。”
这是又在点我?
牛城笑了笑,自己身边确实美女不少。
冷艳的凌霜、玲珑的若蝶,又有如烟、风三娘……。
这一堆女子在侧,也难怪朱元璋会这样说了。
他笑着回道:“臣与崇宁相濡以沫,陛下不用担心。”
“那就好。”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牛城离开,自己则坐下拿起奏折继续忙碌了起来。
牛城也没再说什么告别的话,他望着自顾自忙碌的朱元璋,心中莫名有些心酸。
千古帝王,不知有多少人能如朱元璋这般勤勤恳恳。
千古一帝,果然值得人敬佩啊!
他转过身,尽量放轻了脚步。
直到出了这御书房的门,方才大步向外走去。
……
宫外,马车上。
老管家手持酒壶正独自小酌。
车旁,如烟双手拄着长刀,任凭那剑鞘抵在地面,双目只冰冷地望着宫门。
见牛城安全出宫,她并未说话,只是将那长刀提起系在了腰间。
老管家也放下了酒壶望了过去。
“福伯,你怎么来了?”牛城快步走向马车,望向老管家。
这位福伯自从投靠自己,可是从不轻易走出驸马府的。现在竟然到宫门外等候自己,让牛城心中很是疑惑。
却听老管家答非所问地笑道:“如烟这丫头不错,说是怕陛下为难你,准备随时杀进宫中救你呢。我这老头子也是劝不住,只能辛苦点陪她在这里等你了。”
说如烟这丫头想杀进宫救他,牛诚相信。
牛城刚刚走出宫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如烟准备厮杀的架势。
不过,福伯投靠自己后,可从未显露太多的本事。
但牛城就觉得他很不简单,或许是直觉,或许是气质,总之,福伯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等他出宫就对了。
牛城望着福伯也不说话,只等着他自己开口。
时间过了好一会儿,老管家扫了一眼守在宫门附近的羽林卫,终于忍不住说道:“公子,咱们换个地方如何?”
“好。”牛城点了点头,吩咐道:“如烟,你来驾车,我跟福伯聊聊。”
说完,牛城上车进了车厢。
老管家紧随其后,马车也在如烟的驱使下缓缓前行。
老管家这才目光复杂地望着牛城,缓缓说道:“公子,老奴夜观天象,紫微帝星之侧,原本一消失的星突然重现。其光璀璨,可耀天幕!”
“若假以时日,此星绚彩,或可掩盖帝星之光!”
话到此处,老管家俯身向前,正色问道:“公子,您可有君临天下之念?”
噗……!
牛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合着这位等在宫门口,就想问自己要不要造反?
娘的,这不是扯淡吗?
且不说当皇帝有多累,牛城是对皇位毫无兴趣。
只说朱元璋这君临天下,手中强兵猛将无数,大明百姓归心,在他面前造反,这他娘的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试问,各地藩王强不强?朱棣牛不牛?
一个太子朱标,他们半点儿抢夺皇位的心都不敢生,更不要说造反九五之尊,千古一帝的朱元璋。
我他娘的是命长催的,还是脑子有病?
牛城望着福伯那花白发须环绕着的,那张正直的脸,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想让我造反?”
牛城话音刚落,马车猛然一顿。
“仓啷啷”长刀出鞘,刺穿车厢的幕帘,架在了老管家的脖颈上。
“公子,老奴并非劝你造反。”老管家不慌不忙,也不在意架在脖颈上冰冷的长刀,而是自顾自地拽下酒壶递给牛城,缓缓说道:“公子气势日盛,必将遮掩太子的光辉。”
牛城接过酒壶,却听老管家长叹一声:“伴君如伴虎呀!”
“公子若只有这驸马的身份,倒也无需多虑,毕竟驸马不得干政。可即将受封这‘文昌伯’,就难免会掺和到天下国政之中。”
“公子才学绝佳,又善于筹划,仅这盐斗已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又有细盐炼制等诸般牵扯国库税收之事掺杂其中,您还如何脱身?”
“就算陛下仁慈,能容得下你。那之后继位的太子朱标呢?那四方的皇室子弟,藩王们又能不能容得下你呢?”
“公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总需要留个后手,能自保才行。”
老管家说了这么多,无疑是在帮牛城分析利弊,希望牛城能有自保的能力。
而这些,也是牛城早有打算的。
他淡然一笑,挥手说道:“如烟,将刀收起来。”
如烟那边也不回话,长刀归鞘,再度赶车前行。
牛城这才望向老管家,问道:“福伯,你可知道倭寇?”
“倭寇?”老管家皱眉沉思,片刻后方才开口回道:“自唐时,便有倭国贼寇勾结我华夏匪贼祸乱百姓,抢夺商船。”
“我大明立国起,致力加强海防,平定倭寇海盗,如今倭寇早已失势,不足为虑。”
“福伯,你错了。”
牛城微微摇头,记忆中数千万的亡魂萦绕大地,千百年不散;
那一幕幕悲惨的画面,那一幅幅可歌可泣,至死无惧的战争;
那浓郁血腥,可覆盖千百万年,至死无法忘怀的悲惨史实;
那南京府,三十万同胞被肆意屠杀,永生永世难以磨灭的创伤!
这些,牛城不能忘,更不敢忘!
“历史”的教训,人性的劣根,很多东西没法改变。
牛城做不到真正的杀伐果断,做不到种族灭绝,他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能量,更没有那么残忍。
但至少,他可以,也愿意拼尽全力去改变,改变现在,更改变未来。
“呼……!”
长长的一口浊气吐出,牛城望向老管家,缓缓文道:“福伯,你愿意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