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哥

喻昼宁拿起裙子的手一顿,转过头去看他。

父母乘坐私人飞机前往国外谈生意,中途遇到风暴,连个遗言都没能留下。哥哥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和喻昼宁去衣冠冢祭拜,但在哥哥离开后,她就很少记起这件事了。

父母常年在外,她对父母的感情并不深刻。再加上日月更迭,她已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失去父母而哭泣的小女孩,现在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伯父他们并不知道内情,所以他们也没有提起过。

喻昼宁跟着哥哥,来到了父母的墓地。

因为父母葬身异国他乡,所以只有衣冠冢而已。但是即便这样,墓园也并不荒凉,每年高额的管理费用不是白白浪费的,周边环境非常清幽,高大的常青树郁郁葱葱,并排着为两块墓碑遮挡烈日。因此几年过去,还是崭崭新的,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喻昼宁看了一眼,回忆起早上惊醒的噩梦,感觉一阵不适。

喻昼安把怀里的花放下,拉着喻昼宁深深鞠了一躬。

微风拂动喻昼宁脸颊上的碎发,带起微痒的感觉,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怔怔地看着。

墓碑上父母的形象庄严肃穆,他们的眼睛不怒自威地注视着喻昼宁,她往喻昼安身后藏了藏,不清楚心里奇怪的感觉到底是羞愧还是恐惧。

“在伯父伯母家住着,感觉怎么样?”喻昼安突然这样问她。

兄妹俩走到树荫下并排坐下,喻昼宁顺势把脑袋枕在了喻昼安的腿上,发出一声安心的喟叹。

“很好啊,他们对我比对周明康还好呢。”喻昼宁想起每次和周明康吵架,伯父伯母都站在自己这边,周明康气得眼睛冒火还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好笑。

“这样吗……你觉得好,那就好。”

“那哥哥呢?”

“我么……”

喻昼安捋了捋喻昼宁的头发:“问我干什么?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了。我是担心你和他们一家住着不舒坦,所以才问问你。”

“不舒坦,又能怎么样呢?”

喻昼安喉咙紧了紧:“不舒坦,就和哥哥走吧。哥哥在学校附近有房子,那里也有不错的高中,不比你正在就读的英华差。”

喻昼安的大学时期不只是简简单单拿一个本科文凭而已,他抓紧这四年时间积累人脉,自助创业,等他毕业的时候已经一脚迈入新贵行列,振兴家族旧荣指日可待。喻昼宁当然也想和哥哥住在一起,但她怕自己会影响到他,所以从前她就没有离开,一直和伯母一家住到上大学为止。

而且……如果自己现在离开的话,就遇不到未来的丈夫了。

所以她只能是摇了摇头;“他们对我很好。虽然我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他们真的把我当做女儿来疼爱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喻昼安眼神暗了暗,眼底情绪翻涌成海。他掩饰地垂下头,捏了捏喻昼宁的耳垂。

片刻,他又恢复如常。

兄妹俩坐了一会了,喻昼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机,递给喻昼宁。

面对喻昼宁疑惑的表情,他温和地解释说:“我几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平时联系你只能通过伯父伯母,还是不太方便。”

喻昼宁接过来,向着父母衣冠冢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家家规严,成年前是不允许接触电子产品的。导致了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律师甚至都找不到他们两人来处理后事。

“喻家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有些规矩,就不需要再守了。”

喻昼安笑着补充:“不过还是别告诉伯父他们了吧,你知道的,伯父他军队出身,和父亲的教育方式如出一辙,恐怕他不会赞同我给你买手机的行为。而且周明康知道了也许会眼热,到时候缠着伯母给他也买一个,那就不好了。”

喻昼宁点点头,这她还是知道的。

她点开通讯录,里面除了喻昼安的号码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喻昼安靠近,伸手指了指,说:“这是哥哥最好的朋友,哥哥在外面读书,有什么事都不能及时赶回来。如果需要帮助,你都可以找他。”

喻昼安郑重其事的语气让喻昼宁发笑,她说:“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平时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有什么事和伯母说就好了,至于还要特地托付朋友来照顾我吗?”

“也有伯母不能帮你的时候吧……”喻昼安沉默了一下,“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瞒着他们的事情,你放心,他的嘴很严,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那你呢?他也会瞒着你吗?”

喻昼安笑了笑:“我不一样,我是他的雇主。”

“刚不还说是朋友?”

“唔,准确来说是合作伙伴。”喻昼安冲喻昼宁眨眨眼,“成年人的友谊,有时候没那么简单。”

心理年龄三十岁的喻昼宁看着二十岁的哥哥有些无语。

“不过,你有什么想要瞒着我的吗?”

喻昼宁当然有需要瞒着喻昼安的事,比如她马上就要早恋了。但她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决定捂得死死的,想到能缓和他们之间关系的办法再说。她“哼”了一声:“没有,我只是问一问而已。”

夏末秋初,还带有一丝燥热,风吹得树影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时间岁月静好,无论是喻昼安还是喻昼宁,都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刻。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在一片寂静中,喻昼安开口:“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发觉哥哥一直在骗你,你会怎么样呢?”

没有人回答他。

喻昼安往后一靠,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看着被茂密枝叶遮挡着的蓝色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喻昼宁俯在他的膝头睡着了。

喻昼宁体力很差。一来一回有不少只能行走而不能开车的路,把她累得后面的几天都在家里待着,哪也不去。

喻昼安倒是出去了几次,但都很快就回来了。

大多数时间,都是喻昼宁缠着喻昼安,而他出门的时候,她就自己在房间里摆弄手机,郑重其事地输入了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喻昼宁在心里默道:这几天自己好好陪陪哥哥,等哥哥回学校了,就马上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