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禅音-11
十月和小妖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一起看全了事情的始末,待到再睁开眼时,又回到了书生的屋子里。
“那和尚可真惨!”小妖扯着十月的衣服来抹眼泪,“阿满也好可怜!”小妖瘪了瘪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索性就放开了大声地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才又通红着眼睛问十月,“可是阿满是怎么变成妖的,他不是个人吗?”
“或许是他想变成妖吧。”十月暗暗皱眉,书生这妖变确实是来得蹊跷。
但是他夜里引着自己去那破庙里的事似乎也说得通了。
书生被妖力缠着,心里生下了死的念头,还想用自己的命最后为元清洗脱身上的冤枉。
“那木河村我们还管不管了?”小妖问道。
“他们想抓的妖也死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当天晚上,十月就带着小妖离开了木河村,一路返回了皇城。
山头破庙里,老头早早就在院里站着等了,还破天荒的没有喝酒,看到十月和小妖两个都是哭丧着脸,也只是揪着胡子笑两声,“世人皆有天命!”
十月看到师父才终于忍不住,扯着老头的胳膊哭了起来,“可是那个书生,他不是个妖怪啊!”
终究她先前如何的冷静,不过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师父摸了摸十月的头,温声地安慰她,“他终究也是犯下了那么多条人命,死不过是解脱罢了。”
“那他会下地狱吗?”十月抬起头问,脸上沾染的风尘仆仆被眼泪给冲花了,斑斑驳驳得像只花猫。
“本来就是没有地狱的,人死了便会化作自己心中的执念,说不定他已经变成了草变成了树,变成自己想成为的任何事物。”
十月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她点点头,冲着小妖招了招手,示意他先进房间。
小妖听话地进了屋,十月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问道,“师父,我有件事不太明白,他明明是个人,身体里也没有妖丹,为何会这般变得人不人妖不妖?”
“这事也确实蹊跷,很多年前我也曾遇见过这样的怪事,那次的妖似乎也是人被妖化而来的,但是那件事我也只查了一半就被其他事情耽误了,”师父正了正神色思索了一番才有补充道,“那妖似乎是和皇城的护城将军有一些瓜葛。
十月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我又遇到了那日的捉妖师,他似乎有些奇怪。”
“你有什么发现?”
“他的意图好像并不是要收妖,而是想取妖丹!”十月仿佛又想到了那捉妖师两次剖胸取丹的场景,心中不禁泛起了一层寒意。
“那你就带上小妖查一查这事吧!”说完又神叨叨地背着手转身进了堂屋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头就把一人一妖给轰下了山。
清晨的皇城便已经有不少人了,驱车拉货的马夫,在叫卖着的小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十月和小妖被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城门的当眼处有衙差过来,在城门口的墙上贴了几张榜文,衙差一走,张贴榜文的地方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争抢着去看热闹,十月和小妖铆足了劲也没有挤得进去,索性还有个热心的大嗓门给挤不进去看热闹的人八卦。
他说得眉飞色舞,有皇城的官员与地方勾结,贪污赈灾粮款高达三十万两,其罪不容诛,所有牵扯进去的地方官员包括乡绅里尹,全部没收家产,发配边塞充军。
小妖怪边听边唏嘘,“那么多财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呢?”然后还故作高深地摇摇头。
十月有些听不下去,抬手朝着那颗还在摇晃的小脑袋瓜上使劲来了一下,“没钱,没钱你去哪吃喝去哪睡觉,昨天晚上你啃的半个肘子也是我用钱换来的!”
“阿弥陀佛,昨天那个肘子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妖怪装模作样了双手合十拢在胸前,还唱了句佛号。
“上天?那行,你今天晚上在大街上等等看还会不会有好生之德了?”十月拔腿就走,也不管那小妖怪在身后气得涨红了脸。
还没走两步呢,就听见身后小妖怪哒哒哒的脚步声,“我不管,反正我就跟着你,我现在没爹没娘的你不能把我丢下,你不能这样没人性!”
十月被这小妖没皮没脸的话给气笑了,这家伙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没事儿的时候跟自己蹬鼻子上脸的,现在有危机感了就开始卖起惨来了。
正要转身再跟这不要脸皮的小妖怪再细细论一论长短,身后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十月扭头看过去,有人驾着马直接穿过了喧闹的人群,将原本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给冲得七零八落,小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刚才那个热心八卦的说书秀才也被撞翻在墙边,一边揉腰一边就要破口大骂,可是待看清马上的人后,吓得赶紧闭上了原本那张能口若悬河的嘴,灰溜溜地捂住腰往角落里跑。
那马上的人也丝毫不在意自己造下的混乱,扯着嘴角冷笑了两下,又扯起手上的缰绳,**的马儿人立而起,高高举起前蹄砸向水果摊。
一声巨响,愣是砸了个人仰马翻,小贩是个年岁颇大的老头,这时候被吓得哆哆嗦嗦地滚倒在水果摊底下,那人依旧不理会,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继续纵马横冲直撞,行路人、卖花的、摆摊的,全都没有幸免。
原本横平竖直的长街被闹得混乱不堪,那人才又高喝一声驾着马离开了。
骑马那人的脸上罩着张乌黑的面具,只露出来下面半张脸,十月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模糊看到是一个骨骼结实的男人,倒像是个练家子。
街上一片乌泱泱的,一群人凑在一起咒骂着刚刚那个长街纵马的男人,那个水果摊的小贩沧桑着脸,颤巍巍地将刚刚被撞翻的摊子给扶起来。
无奈水果摊太重,那小贩佝偻着身子根本又扶不起摊子,一个挽着袖子的年轻人赶去帮着忙抬起了水果摊,还帮着一起捡地上撒的水果。
十月和小妖也跟着去捡那些滚得满地的苹果橘子,水果骨碌碌滚得很远,小妖干脆掀起来衣服用前襟兜着这些果子。
原本害怕的缩在墙角的说书秀才又凑了过来,鬼鬼祟祟地跟十月答话,“哎呦,小姑娘这忙可不能随便乱帮啊,小心惹麻烦!”
十月有些不解,直接问那秀才,“你是说刚才那纵马行凶的是冲着这水果摊老爷子来的?”
秀才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折扇,佯装潇洒地甩了一下,但是手里的扇子却一点都不卖他面子,只堪堪地展开了一小半,秀才呵呵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才那个啊,是我们皇城护城将军府的小公子,身份地位可是显贵的不得了,可不是我们这种寻常百姓能招惹得起的!”
小妖把兜着的水果倒在老大爷的篮筐子里面,老大爷感激地抓着小家伙的手硬是往手里塞了两个灯笼大的石榴,红艳艳的,跟那小妖的脸蛋一样红。
小妖怪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往十月身边走过来,一个石榴放进自己的小布包里,另一个塞给了十月。
秀才往水果摊又瞅了一眼,才继续说,“这孙老爷子也是命不好,跟他老婆一直没有孩子,临到老了才得了个女儿,疼得跟眼珠子一样,前几年女儿也长大了,如花似玉的,二老寻了许久才给许了个好人家,喏,就那边那个帮忙的,城南李家员外的儿子!”
秀才怒了努嘴,十月顺着方向看过去,正是刚刚那个帮着抬水果摊的年轻小伙子,皮肤黝黑却又敦厚极了,一双清澈笃定的眸子,看着确实是老实又可靠。
那年轻人正把摊子上的水果给归拢到筐子里,水果摊的老爷子心里感激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那他是不是与那姑娘成亲了?”十月转过头问那秀才。
秀才啧了一声,有些可惜地说道,“唉,这就是最惨的事儿啊,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桩美事,净叫那将军家的小公子给搅和了!”
十月听着秀才惋惜的话,心里断定这又是件豪绅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
“这小公子横行霸道惯了,日日作乱纵横,这皇城被他扰得是苦不堪言,大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有一日,这小公子又策马在这城里闲逛,那马犯了性子,一撂脚掀了那孙家老头的水果摊子,老头子的女儿正好过来给他送饭就看到了这一幕冲上去跟那小公子理论,这事也是奇了,那小公子打马上坐着,只一眼就相中了孙老头家的姑娘,可是人姑娘不乐意啊,哭着喊着要去寻死!”
秀才终于展开了手里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扇着,这刚入春,料峭的寒意还没有消散,十月被这秀才扇得直哆嗦。
“然后呢?”十月唇瓣子抖着继续问那秀才。
“然后?然后就像今天这样了,那小公子向来是呼风唤雨的,何时像这样被人拒绝过,便日日来这街上寻人的不痛快,吓得小姑娘再不敢出过门。”
“那孙家的姑娘是缘何不同意这婚事呢?”小妖也听得入神,这不比醉阳楼日日讲的话本子新鲜有趣吗?
“自然是孙姑娘早就心有所属了呀,再说了,那将军小少爷他…他…”秀才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凑过来附着十月的耳朵开口,“那小少爷他,生得极丑,这城里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姐啊,都怕他怕得不行!再加上这暴虐无度的性子,你说这,这谁家姑娘能愿意嫁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