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采花,你也不是我好的那一口~

裴知意笑眯眯的样子有点假:“放心,即便我要采花,你也不是我好的那一口,你很安全的。”

江于淳虽然不爱被人夸谪仙容貌,但确确实实就是这么被夸大的好嘛?

大受打击:“……!!!”过分了!

裴知意端了茶杯轻轻晃了晃,叶带微黑而茶汤色白,蕴漾着的茶烟缓缓散开,是一股豆花香,目光微喜,轻轻呷了一口,滋味淡雅,沁香漫长。

真的是虎丘茶唉!

这种茶数量极少,原是一寺院上山长起来,寺里的和尚烹了自己吃的。

因是窨制得好,引来许多香客索茶,因而名声大噪,后有嗜茶官员强行索取而不得,严刑拷打老和尚,惹来僧人众怒,将山上的茶树连根铲除。

如今市面上的虎丘茶,都是残余根系发芽而生的新株,味道比之老株自然是要差了一大截的,但是也不妨碍它的价值因为稀缺而连年大涨。

而且虎丘窨制的手艺也与寻常不同,寺里的和尚厌恶了茶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坚决是不肯教授予外人的,这茶虽滋味独特,但也是可惜了。

这为数不多的好东西就在这家店里头,有钱人自然是趋之若鹜了。

所以滋味就算再差了从前,这一盏的价格也不菲啊!

赵含庭看着她品茶,似乎挺可惜的样子,目光微微一睇,伸手拿了一粒荷花酥吃了一小口,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也放下了:“知意来平江时日不久,乐家似乎也不曾得罪,为何不肯去?”

知意就知道他们要问,也不做隐瞒,直接道:“上个月在街上见到过乐夫人,面色不对,有日晒症的表象,她晕眩的时候我顺手搭了一把,应该是药物所致的病症。”

江于淳武艺颇高,但是岐黄之术一窍不通,听她这么轻飘飘的一说就震惊了啊!

随手搭一把就知道了?!

不是说乐家请遍了南直隶的圣手都没用吗?

这些圣手的名头得多虚啊?

“你怕到时候躲在后面的人对你不利?”

知意的指腹沾了茶水,轻轻一弹,在暗色的桌面上崩出一朵凌厉的水花:“这种高门背后的算计,大多不干净,我一脑门儿扎进去,再给人填了性命,岂不亏得慌。”

江于淳也好,赵含庭也罢,都不是寻常出身,宅院里、朝堂上,各种各样的算计见得多了,自然知道一个三品官家会有多热闹。

算计针对了正头夫人而不是主君,那么大概率就是家里头的争斗了。

平江这样富庶之地的三品官,别说家中有没有什么世袭的官职了,光是一个“财”,便能让有野心有贪念的人心底发黑了。

赵含庭了然地点了点头:“能无声无息把乐夫人的身体搞垮,手段必然不简单,你一外人贸贸然进去确实很危险。”

知意的指轻轻划在杯沿上,一笑:“那就让他们府上的人得罪我,我就有借口不去啦!”

赵含庭瞧着她,没有钗环,只是以一根绯红发带将鸦色青丝固定,干净利落,到颇是符合她的性子。

须臾后轻轻扬眉:“所以,那个女使也不是什么善类?”

裴知意睇着茶水的眸抬起,看着对面的人,眉目在窗边的光影里如白玉温润,却又比玉少了一分冷硬,是极好看的。

倒是没想到脑子也挺好用,这么就看出来了。

“打了管事儿的脸,也便是打了乐夫人的脸面,总要给点好处么!她若是还把人留在身边,那就是活该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冷漠,但是作为高墙之内长大的人来说,这样的提醒已经很有温度了。

高门后宅之内,算计不断,想要活、活得好,就得处处留着心眼儿警醒着,甚至,不能对任何人产生绝对的信任。

否则,今日救得了病,明日可就救不了命!

江于淳忍不住好奇道:“你又怎么知道人身边女使不是善类的?”

裴知意对这家店的点心失去兴趣,拿绢子把手擦了擦:“去暗巷买毒药的时候瞧见过她鬼鬼祟祟地从里头出来,打听了一下,采买的东西虽然不是用在乐夫人身上的,但显然也不会是用来补身体的。”

暗巷。

开在犄角旮旯里的铺子,专门卖些市面上不准买卖的好玩意儿,比如毒啊蛊啊什么的。

但是两人听她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去买毒药就挺无语的。

“……”

裴知意看他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的样子,得意地笑:“两位还有什么要审问的吗?”

赵含庭眸光真诚,含笑道:“你不是匪,我也不是官,只是朋友之间聊聊天而已。”

知意就呵呵了。

信他才怪呢!

饭菜还没有上。

乐家的大管家已经折返过来,这一回随同的还有个年轻郎君,瞧着衣衫讲究,大约是乐家的公子。

掌柜却是直接将他们拦在了酒楼的门外。

国字脸上笑色圆融,姿态并不通融:“贵客用食需要清静,还请二公子不要为难小店。”

这家店生意起来的时候也有人来闹事,对方还是郡守的小舅子,最后被布政使喊去吃了口茶,回来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有人去打探,但是布政使却不过笑笑而已。

是以,即便面前站着的只是掌柜,二人也不敢以身份说嘴。

乐二公子姿态摆得很低,温声焦急道:“请掌柜的通融,帮忙通报一声,小可无意搅扰,只是来向姑娘致歉的。”一揖都快揖到地板上去了,“还请掌柜的成全!”

掌柜的瞧他这般,好歹是都指挥使家的公子,有些脸面总要卖一卖的,便道了一声“稍等”,转身上楼了。

得了允准,乐家的进了雅间。

两人立马就是深深一礼,又是致歉,又是赔罪,又说已经把那几个无礼的都赏了板子,口口声声“请姑娘息怒”。

南篱庄环境雅致,细节也颇为考究。

人一进来,便先上了一只三龙出水的错金香炉来,说是可凝神静气,待会儿能更好的用食。

乳白色的青烟袅袅自香炉的间隙里缓缓吐出,丝丝缕缕地游曳在空气中,然后慢慢消散。

知意侧身嗅了嗅,气味淡雅舒缓,很好闻。

指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香炉里吐出的烟雾,以内力控制,牵引了云雾显出游龙的姿态,纤白玉手轻一推,游龙撞击在香炉上,竟是冲的香炉震**了一下!

江于淳这个自诩京中难遇敌手的武将,也是一脸诧异:“……”

就、有点明白她刚才在茶肆时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真要打,还真未必打得过。

裴知意只是淡淡暼了二人一眼:“行了,道歉我接受了,二位回吧!”

乐夫人的病势日渐沉疴。

乐家为她请遍了南直隶有名望的大夫,却还是治不好。

大管家方才在那看了知意如何救人,回去自也是细说了的,想必如今乐家对乐夫人的病症是又抱了希望,这才遣了公子爷亲自来请。

是以,尽管已经下了逐客令,乐二公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话还没有说,便又是深深一揖,深躬的姿态让他闷闷的请求显得格外真诚:“家母病症长远,精神越发不好,闻姑娘宅心仁厚,惯能治疾苦百姓,还求姑娘贵步稍移,能上门为家母诊一诊脉!”

大管家也躬身道:“我等可在外头候着,姑娘且慢慢用食。”

这是要把人架起来了?

裴知意也不说话了,只是看了那两位新晋的“朋友”一眼。

轻轻一扬眉,既然是朋友,还不赶紧张嘴请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