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爱的春天
冬来的父母和妹妹将冬来的房间布置一新,就连拖鞋漱口杯都换成了情侣款的。念秋仔仔细细地摸了属于冬来的每一件物品,他的毕业照,他的刺绣工具,他衣柜里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甚至他的手机充电线……他的房间,比她的房间大、新、舒适。米白色的墙纸显得温馨安宁,火红的喜被将屋子衬得喜庆圆满。
冬来在背后圈住念秋,问她有什么感觉。冬来完全没想到,念秋告诉他,有“家”的感觉。
冬来有点不敢相信,念秋却解释道:“刚刚有一瞬间,我觉得我曾经来过这里。”
冬来忽然回响起自己在玉汝于成第一次见到念秋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他早就认识念秋。所以他才大胆地想去帮她洗碗,像老早就认识了她一样,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话。
念秋见他不语,问道:“不相信吗?”
冬来说:“不不,不是的。我说,我也曾有这样的感觉,你会相信吗?”
念秋看着冬来,四目相对,那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再度回来。
念秋笑道:“对自己的房间,有这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对我们两个站在这个房间,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呢?”
冬来摇头:“倒不是今天,是很久以前,你刚到山庄的时候。那天,你穿着一件薄薄的雪纺料的上衣,风吹过去,衣服摆动的样子,你微笑着说话的样子……我感觉熟悉极了。所以,吃了饭,我才会跟着你,说要帮你洗碗。”
念秋咧嘴笑道:“真的吗?我当时还以为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都那么愿意奉献自己,帮她们分担……”她尚未说完,冬来就扑哧笑出声来,问:“在你眼里,我是这样到处留情的人?”
念秋摇头,说:“后来知道不是,刚开始,对你的过分热情感到害怕……”
“后来,感觉有没有发生改变?”
“嗯?”
“有没有被我持续的热情打动,哪怕一次,一点?”
念秋心虚地低下头,又笑着抬头看冬来的眼睛:“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不会失望?”
冬来将念秋的头搂进怀里,说:“不能骗我,我知道你有。”
念秋挣脱开来,惊诧地问:“什么时候?”
冬来在念秋耳边轻声地说,念秋的脸瞬间发热发红,她点点头,承认道:“那时候,我喝了酒,而你,太温柔了……”
冬来趁势吻住她,将她抱得紧紧的,像是害怕再一次被迫分开,又像是恨不能把时光施与魔法,就此定住,生生世世,二人再不分开。
“哥,嫂子,吃饭了!”冬颐在楼梯里喊道,没听到二人回应,便再爬多两级楼梯,再喊一遍。她知道二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好给二人留够空间。
冬来万分不舍地放开念秋,转头对着门答应了一句。他拉着念秋朝浴室走去,抽出一张湿巾,替念秋擦去吻痕。
念秋拍拍他的脸,他便将用过的湿巾也给自己擦了擦,念秋抢过来,对着水龙头清洗了一遍,仔细地再帮他擦干净脸。
二人下楼来,冬来爸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笑嘻嘻地等着他们入席。冬来妈早将花胶炖鸡汤盛好摆在了念秋的面前,向介绍道:“念秋啊,这些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如果不合,或者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跟我说,我都买回来,煮给你吃。”
念秋说:“谢谢阿姨,我不挑吃,都可以的。”
冬颐拉拉冬来的衣服,说:“哥,嫂子还不改口啊?”
冬来妈看了一眼冬颐,笑着说:“不急不急,等你嫂子习惯了,想什么时候改口就什么时候改……”
冬来爸哈哈笑,念秋不好意思地看着二人,极小声地叫道:“爸,妈,谢谢你们!”
冬来爸妈忙应诶诶回应,冬来妈转身去酒柜上拿了两个大红的利是,递给冬来爸一个,他们双双向念秋递出红包,念秋赶紧站起来,看了看冬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冬来笑着说:“接吧,谢谢爸妈。”
念秋才一双手恭敬地接过来,鞠躬,再说:“谢谢爸,谢谢妈。”
冬来爸只呵呵笑着,冬来妈让她快坐下,又指着桌上的菜一一介绍:“念秋啊,这是风鳝焖面豆,营养非常丰富,来,我给你夹一块。”
“谢谢妈,我自己来吧!”念秋捧起碗接过来。
“这是水牛奶炖全鸡,这个菜补气,刚好给你和冬来补补,你们两个都太瘦啦,三个月,三个月就恢复原样,好好吃,好不?”
冬来说:“妈,慢慢来,不着急,吃饭吧,你这样,念秋压力大。”
冬来妈说:“好,好,吃饭,吃饭!”她说着说着,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但她不愿意让人发现,装着埋头扒饭。冬来爸仍是呵呵地笑着,这样平常的日子,是他盼了多少个日夜才盼来的。岂止冬来念秋瘦了,他们二老不也是瘦得不像样子了?为冬来操碎了心的二人,心头大石总算完完全全地落了地。冬颐虽默不作声,但每个人的表情她都看在眼里,她内心也翻涌着激动和幸福的浪潮,发自内心地感叹着,这个家的春天,总算是回来了。
冬来和念秋躺在冬颐为他们准备的喜床喜被上,侧面相对,笑意盈满双颊。
冬来摸了摸念秋的脸蛋,她的脸被红被子衬得喜气洋洋。冬来说:“真像做梦!这梦我做了千万遍,终于梦想成真了。”
念秋看着他心潮起伏,也感慨万千。
“在想什么?”冬来问。
念秋想了想,说:“想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不知道该说哪件。”
“一件一件,慢慢说,我慢慢听。”
“明天,真的要去我家吗?”
“当然。”
“如果我爸妈不答应呢?”
“磨到他们答应。”
念秋难为情地说:“他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们会跟你伸手要钱。”
“给他们,应该给的。你告诉我,他们的性格,难不难搞,会不会打人,骂人之类的?”
念秋笑笑:“你看我的性格难不难搞?”
冬来说:“你的性格很好,但是追你,的确是不容易。”
念秋笑说:“你放心,他们虽然穷,但是讲道理。就是,可能会有点俗气。”
“那没事,天底下谁不俗气。”
“如果跟你要很多钱呢?”
“很多是多少?”
“比如,两套房子。”
“在潮州,还是广州?”
“潮州。”
“潮州,就还好嘛,我先给他们买一套,后面赚了钱,再买一套。”冬来说完,又觉得奇怪,问:“要那么房子,炒房?”
念秋叹气:“不是,是给我的两个弟弟,一人一套。”
冬来噢了一声。
念秋抬眼看冬来:“你怕吗?”
冬来说:“不怕。我明白你为什么叫昭娣了。委屈你了。”当这四个字从冬来嘴里徐徐飞进念秋的耳朵,她终于感到如释重负的解脱,轰轰烈烈的解脱,在她生命里飘飞开来。被理解、被心疼、被爱护、被保护的感觉替代了陈年的委屈,她感到冬来再一次向自己的生命注入蓬勃的源泉,滋养着她的心灵,滋养着她的灵魂,使得她的生命走向蜕变,走向新生。
冬来抱紧念秋,手掌安抚着她的背,说:“我也终于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小就出去学粤绣,为什么跟我们保持着距离,为什么被我吻了一下被发现就要离开山庄。你内心有很多苦,无法对任何人说,包括我。你自尊、自爱,受不了一点别人的挑刺。你原本并不打算爱任何一个人,也包括我。对不对?”
念秋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令她呼吸沉重。
“都过去了。宝贝。”念秋第一次被人叫宝贝,她被这声宝贝震惊了,疑心冬来有读心术。
“都过去了,宝贝,昭娣宝贝,念秋宝贝。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和你一起面对这些。什么彩礼,房子,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我知道你想出国学习,我也会想办法带你去。你是粤绣天才,等你把孩子生下来,身体恢复了以后,我就带你出国去。腊肉店能赚钱,让爸妈守着就行了,你喜欢粤绣,我会做你的助手,让你的作品走向国际舞台。”
“你有办法带我出国吗?”念秋惊喜地问,她的眼里终于再度现出那束光来,冬来摸着念秋的眼角,酸酸地想,自己竟然比不上粤绣?但他随即又骂自己度量小,和念秋的梦想比什么轻重?他笑着说:“能。现在出国,也不是什么难事,有钱就行了。”
“去哪里?”
“先去法国,巴黎。我有个姑妈在巴黎,她的律师,应该能收留我们一阵子。”
“那太好了,你从前怎么不去?”
“我从来没有想到要出去。我原以为一辈子就在玉汝于成,直到退休。直到你出现,你去找师父要出国,他不让,我问了我爸妈,找到了这个姑妈。我们也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她还认识你吗?”
“认识。其实,就算没有姑妈在那里,也没关系,有足够的钱就行了。她肯接收我们,就方便点,顶多是方便点。”
“嗯。我听小溪说,那边也有学生联合会,找到负责人,他们很乐意带我们的。”
“谁是小溪?”冬来这一问,彻底把念秋问醒。她惊慌地坐起来,说:“天啊,我接的单,租的店……完了,完蛋了……我的手机呢?你见到我的手机没有?”
冬来也坐起来,抓住她乱放的手,说:“我都处理好了,你不要担心这些。”
“处理好了?怎么处理的?”念秋满腹疑问。
“我让警察抓了那个畜生,封了店,贴了告示。让下了订单的人打电话找我拿货,但是这么久,他们都没有打电话来。”
念秋的脑袋嗡一声,颤声问:“警察?小溪他们都知道了?”
冬来安抚着念秋,说:“别紧张,别怕,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你受伤了要静养一段时间。他们知道你还会回去的。躺下来,不要一惊一乍的,吓着孩子。乖,躺下来。”冬来极力安抚念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念秋在冬来的安抚下,慢慢睡着了。她做了梦,梦见冬来给她和孩子买了一屋子玩具和零食,冬来不再喊她念秋,总喊她宝贝,就像她喊着孩子一样。
凌晨五点,念秋醒来。她习惯了这个点醒来,她看着冬来,回想发生的这些事,心潮起伏,久久不平。她轻轻地摸冬来的耳朵、脸颊、鼻子,凑近他,闻他的味道。他的嘴唇周围散发着浓浓的男人气味,她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有些刺鼻,有点馨香。冬来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笑了,露出牙,睁开眼,看着念秋。他用鼻尖抵住念秋的鼻子,问她怎么不睡,在想什么。念秋说习惯了这个时候醒来,七八点再睡回笼觉。冬来说这习惯不好,他会帮她改过来,但是今天允许她再放纵一次。念秋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笑得甜。冬来将念秋抱在怀里,拢着她的背,一直喊她宝贝,直到喊到她不让他再喊。他便说:“我曾经读过一段话,想跟你说说。”
念秋问:“什么话?”
冬来说:“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转瞬即逝,唯有孤独永恒。”
念秋听着,并不说话。
冬来也不说话,他等待着念秋开口。
念秋始终没有开口,冬来便说:“你认为有道理吗?”
念秋摇摇头。
冬来说:“这话是马尔克斯说的。我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在每天张贴寻人启事的时候,我就是靠着这段话撑着。既然人活着就是永恒的孤独,那我将永远走在寻找你的路上,与孤独同行,永不放弃。”念秋闻言,鼻子发酸,心潮激**。
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你觉得爱情是转瞬即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