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化解
任浪涛当然心知肚明这帮人前来的意图是什么，去年他光凭着一张嘴，和这些矿主签下了包销合同，一年承诺达到10万平方，现在早就超过一年了，显然他们是来要账了。
任浪涛将老严扔过来的烟夹在耳朵后面，摸着下巴说道：“钱嘛，该给的肯定得给，严总安排个会计吧，我让财务部对接，把账对一对。”
老严深吸一口香烟，从胸腔里重重地吐出来，“咱们签的协议是一年10万平方，你去年有没有做到这么多量，心里多少有数吧。”
有没有做到，任浪涛心里当然有数，去年还没有接异型项目，大项目落地又慢，接到的几个项目又大多数是市场常规品种，10万平方差得远，根本没有做到。他喝一口水，在心中盘算说辞，看如何才能将他们打发过去。
老严见他不说话，将打火机在手里转过来又转过去，“我们给任总的是什么价格，任总应该心知肚明，这些品种市场上出货最少也是五六百一平方，但是你从我们这儿的进价可是三分之一都不到。即使没卖出去10万平方，去年也是赚饱了吧。”
任浪涛站起身给几位矿主挨个续上茶，“嗨，去年只能说是平本，联振是今年才开始发力的嘛，这不是异型项目也是才做完么，今年又自己搞了个工厂，你们都是专业人士，知道一搞厂子那可处处都是烧钱。”
“这些话谁不会说，但是要说联振现在没钱，在沧北哪个能信？”
任浪涛一张脸皱到一起，“做企业真的不容易，我说出来你们都不会信，现在每天一睁眼就是大几万的开销，厂租、员工工资、备货，现金现在确实不多。”
“那咱们也得按合同办事，总共才一两千万，咱们这七八个人分呢，又不是什么大钱。”老严啐出来一片茶叶，迸在了桌上。
“这样吧。”任浪涛已经在心中快速做了盘算，用手点点下巴说道，“钱呢，我先付你们一部分，要一下付清全部着实有些困难。作为补偿，你们把不好卖的料都送过来，我来给你们安排进项目里做清货，年底之前把包销和清货的钱集中全部结清，如何？”
老严皱皱眉正要发话，一旁的黑T恤男先接了话，便将话咽了回来。
黑T恤男问道：“任总，差料可不好出手，施工方都嫌弃是垃圾，你能有这个能量做进项目里？”
任浪涛拍一拍自己的胸脯，“包销去年的确是没做到量，但是帮你们清清货那绝对是小意思，我们现在在谈的项目可不少，给施工方点好处，把差料塞进边边角角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能赚钱就行，皆大欢喜的小事儿。”
几个男人相互对看一眼，在沧北这个地方，矿主有两大最高兴的事，一是找到有实力的人愿意包销，他们躺着就有钱收，只要安排人埋头挖山就行。二是有人愿意收次品，那些玩意儿堆着就是垃圾，扔了可惜，堆着又占地方。这二合一要是赶到一块儿，那可是大喜事。
“那也行。”老严把架在椅子后面的胳膊收回来，抖一抖腿，“回去就给你送货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就是嘛，放心，你们都是沧北的老大，我一个外来的，没有胆子骗你们的。”任浪涛把刚才那根香烟点燃，递给老严，又拿出烟盒给其他几位散烟。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集体祝任老板发财。”
办公室里立刻风向变了，又传出来阵阵笑声，屋外的员工听起来只觉得是任总在和这帮沧北地头蛇喝茶叙旧。
任浪涛这边发生的一切，石玉毫不知情，她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和吴智商量事情，关于超薄大理石切割的技术，吴智说在国内也看到有公司开始模仿了。
“国内的营商环境就是这样，复刻能力太强了，知识产权保护的成本又高。”吴智摇头说道。
石玉听完吴智的汇报，略沉吟了片刻，“你说得对，其实早在异型项目结束的那天，我就感觉这个技术马上就会被人推广和模仿。”吴智闻言摊了摊手。
“但是模仿者其实也是在满足这个市场的需要，如果不是我们足够成功的话，也没有人会模仿。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保持出品稳定，不被他们超越就好了。”石玉不疾不徐继续说。
吴智看她一眼，不理解她为什么既聪明又傻气，“可是这样我们的竞争对手就多了呀。”
“这个怎么说呢，竞争对手变多，也就意味着超薄切割的确是个趋势，我们就算是先行者吧，是在推进这个行业迭代。长远来看，出材率提高等于减少了浪费，这个层面来说也是好事。”
吴智看向石玉，她的这番话是他完全不曾想过的，在走进石玉办公室前，他还在为被模仿而嗔怒这个经营环境，听石玉说完后，他觉得自己的格局似乎被打开了。先行者自有它的责任和压力，带动同行者才是最终的成功，这是他完全不曾想过的。
他俩正聊着，朱郁郁敲门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吴智也在，当下扭过身去，只肯面对着石玉说话：“签证代办机构说法国签证最快48小时就可以出签，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准备申请材料了。”
“你要去法国吗？”吴智转头问石玉。
“对，法国有个欧洲建材展会，能看到欧洲所有的切割技术，需要去现场看看。”石玉将桌上的资料拢一拢，叠成一叠。吴智一眼看到最上面的资料是透光大理石草图，脱口而出道“这个是新产品的图纸吧，让朱郁郁把它收好。”
朱郁郁见吴智点自己的名，接话说道：“这本来就是我拿过来给玉姐的，不用你多说。”吴智被她怼得气结，“你拿过来的就不能再收回去么？”
石玉见他们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打断说道，“好了好了，就在我这里放着就好，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吴智与朱郁郁谁都不忿气，怒冲冲对视一眼，朱郁郁扭过身去懒得理他。
石玉只觉得好笑，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人多大了，加起来年龄都要五十几岁了，能不能成熟一些？”
“那是他老，把数值给拉高了。”朱郁郁一脸的不高兴。
石玉忍住笑，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调整好脸色认真说道：“我去法国后，联振的很多事都是需要你们两个协同合作的，不能闹小孩子脾气，记住工作就是工作。”
吴智将脸扭过来，“放心吧石总，她我不清楚，但是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朱郁郁还是懒得理他，不再接话，转身出门走了。
就在这时，石玉进来一个电话，她站起身去窗台边接起来。那叠资料静静的放着，图纸躺在最上面，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波折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