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较劲

扔下手里的东西的朱郁郁，第一时间赶到人民医院，见朱母躺在病房里，全身大量皮疹，手足发黑，手脚的外皮组织都在卷曲脱落，她“啊”了一声，急忙问朱父到底怎么回事。

朱父道：“你妈妈看第一次化疗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挂一天吊瓶，你最近工作又忙，这第二次化疗就没惊动你。没想到，突然出了药物反应……”

“别急别急。”朱郁郁一边安慰朱父，一边告诉自己冷静。“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是比较严重的卡培他滨手足综合征，属于急性药物反应。”朱父焦虑地看一眼闭眼躺着的朱母，走过去将毯子拉盖住腿。

“没事的没事的，到医院了就放心，一定没事的。”朱郁郁安抚着朱父，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查询朱父说的这个病征。

“就怕还有其他更严重的反应……”

朱郁郁一边网上查资料，一边犹豫要不要找石玉，左思右想再三，决定不让石玉分心，让她先处理好项目的事。

抵达项目现场的石玉，将车停靠在路边，现场还是一片杂乱，她只能慢慢走进去。

丁志明比石玉要先到，坐在自己的车里等她。只见远远的一个纤瘦的人儿走过来，夜风缓缓吹动她的深蓝真丝上衣，路灯的光芒在缎面折射滑落，像黯蓝色夜色里流动的星子。

丁志明推门下车，和石玉汇合，二人一同向工地里的大堂走过去。一进门，石玉便被已经做好结构的施工现场震撼了，这个大堂颠覆了她所见过的所有建筑设计，极为壮观，最矮的地方2层，最高的地方竟然做到了9层，空间的结构高度从十米跨到三十五米，足足二十几米的空间差。一个写字楼居然做出了浩大的感觉，这确实是她见过的独一无二的结构设计。

石玉站在中间，仰头望向上空，玻璃顶是深邃的天空，月亮巨大的挂在头顶，墙体结构四处都是曲面造型，石玉在心里快速计算，目测会大量出现双曲，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如果可以做成功，会是载入史册的一笔。她久久不能说话，仰望着熠熠生辉的星空与皎洁之月，一边为脑中勾勒的场景所着迷，如进入了无人之境。

丁志明静默地陪她抬着头，少顷轻轻咳嗽一声，石玉醒神过来，见他用手指向墙体的最高突出位置，提示她道：“从这里开始，三维测绘定位，用电脑自动化参数，可以先建模看效果。”

“可以！”石玉心中有数了，“看过现场之后才知道，以前我们自己在图纸基础上描绘的思路太局限了。”

“这个项目我费了很多心血，希望能做好。”丁志明说道。

“一样，我也为之在努力，大家一起加油。”石玉转身，向丁志明颔首。

看过现场后，二人心中有数，便一同向外走去。

丁志明陪同她在工地艰难寻找下脚的地方，终于平安抵达室外，慢慢走向停车的地方。石玉不疾不徐地与丁志明讲她对于这个项目的观点，丁志诚听她说出的看法成熟又不失独特，觉得身边像有一池幽深的湖水，令他想要探近。

连夜赶回沧北的石玉，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正兴工厂里。她将昨天与丁志明沟通后的思路告知叶厂长，决定先安排工人去现场做三维测量。

叶厂长觉得再大的项目，现在的合同也只是一块样板合同而已，根本没有必要废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折腾，倒不如把内部的品控问题好好解决一下。

“我们的品控现在有问题么？”石玉敏锐地反问。

“正兴的定厚机太老了，要做这么大的项目，估计驾驭不了。”

石玉皱眉，“定厚机只是用于测好厚度，最终的切割和打磨工序才更重要吧。”

“定厚不稳定的话，出品怎么会好看呢？”叶厂长摇头。

石玉心知一台好的定厚机不便宜，马上就要接大项目了，垫资不是一星半点，现在不是花钱的时候，立刻否决道：“不行，现在用的定厚机并没到需要淘汰的阶段。”

叶厂长看她一眼，不再说话，用沉默对抗结束了这场对话。

石玉离开正兴回到联振，开车路上脑中一直在盘旋昨天夜访的项目，心中一直有个什么东西在激**，设计师出身的她，深知如果一个建筑设计师能够用创造美的方式解决问题，那他自然就是一个优秀的建筑师，丁志明做的这个项目，颠覆了她对建筑的想象。昨天丁志明对她所说的话也一直在回想，“你研发的产品不用考虑是否为复合，它已经不再是大理石，将它理解为一个整体材料就可以。材料本身需要被充分的尊重，然后才能获得材料最大的价值。”

这个理念与她不谋而合。

抵达联振的石玉，在朱郁郁的工位上没有看到她，大厅转了一圈依然没有，心下觉得奇怪，拿起手机给朱郁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的是一个疲惫的声音：“玉姐，我妈昨天在医院出了点事儿，我现在还在守着她，刚不小心睡着了，今天……估计要请假。”

石玉急忙问朱郁郁具体情况，听朱郁郁详细说完后，她从办公室里匆忙跑出来，发动车后，方向盘快速一打，驶向了沧北市人民医院。

她前脚离开联振，有个人后脚就进了联振，这个人是叶厂长。

老叶潜心技术这么多年，好歹也是一厂之长，能提反对意见的并不多。但是从加入了联振之后，他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郁闷，话语权一点点被削弱，现在说是联振的合伙人，但买个设备都要受制，他一口气闷在心里，想找任浪涛要个说法。

任浪涛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一副很是闲散的样子，见老叶进门，招呼他坐下，给他递过一支烟。叶厂长将烟拿在手中，用手指弹弹它，将它别在了耳朵后面。

“最近项目进度如何？”任浪涛从报纸上方看他一眼问道。

“常规项目都正常，没啥特别的，就是这个异型项目有点头疼。”老叶清了清嗓子。

“哦？怎么个头疼法儿。”任浪涛放下报纸，望向老叶。

“机器不达标的话，出来的东西不行啊。”

“那就添机器嘛。”任浪涛把面前的茶杯挪一挪地方，用布擦掉洇出的水渍。

“石总说凑合先用，不要瞎花钱……”老叶拉长语调，又欠了欠身子，自己拿过来一个茶杯倒水。

“哦？”任浪涛眉头一挑，“你要买个什么机器？”

“厂里缺个多头定厚机，现在那台便宜货是真不好用。”

“行，买！”

老叶瞪起眼睛，没想到任浪涛如此痛快。

“你去写个申购单，我来批就行，一台机器，不至于这么费劲。”

老叶喜笑颜开地连连应好，见任浪涛又拿起了报纸，起身告辞离开。

从联振出来的老叶，腿脚走路格外利索，他的胸中充满了一种战胜的愉快，在心中暗笑道，“到底也不是你这个小女人说了算嘛，呵，跟我较劲。”

他不知道的是，几天之后确实有机器运到了工厂，但是这台机器让他瞠目结舌，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