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毒计

瑞雪兆丰年。

一向罕见落雪的燕京,在除夕前一夜,簌簌翩翩下了一整夜的雪。

到了除夕这天早上,王府的嬷嬷给南宛星送来了一件赤狐皮大氅。

那狐皮颜色鲜艳亮眼,裹在她走在这一片银装素裹中,难免不成为众人的瞩目的焦点。

“这是王爷让老奴给您送来的,足见王爷对王妃的爱重。”

南宛星吩咐她将大氅随意放在暖座上,伸手抚摸着它柔顺温暖的皮毛。

赤狐皮难得,用这样一整块没有破损的皮毛制作而成的大氅,更是千金之数。

得了沈承彧这样的好,今天晚上在皇城里的那出好戏,她更得演的卖力。

她将大氅披在肩头,对镜自照,端的是一名风姿绰约、肤白貌美的美人儿。

她隐隐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注视着她。

回身望去,见是沈承彧立在菱窗外松柏下,眸色清冷盯着她看。

有风过,吹落了松针上堆积的陈雪,星星点点飘落在他墨青色大袖深衣上。

他本就生了一张不易与人亲近的冷峻面庞,配上这样深色的衣裳,立在冰天雪地中,更让人觉得疏而远之。

就像是上等的璞玉,冰冷,无瑕,贵气逼人。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在彼此目光交接的一瞬,沈承彧不做停留,扭头就走。

南宛星隔窗叫住他,“王爷喜欢偷看人更衣后便落荒而逃?”

沈承彧并未驻足,头也不回,只淡淡地道:“只来看衣裳是否合身。既看见了,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南宛星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鼻尖轻嗤,“色胚子就是色胚子,装什么假清高。”

约莫过了午时,迎懋王入宫的麒麟宫车便已经停在了王府门口。

在家奴的催促下,南宛星才慢慢悠悠挪步到了门前。

来时,沈承彧已经在轿厢里坐稳。

冬日衣着本就厚重,朝服外头又披了大氅,掣手碍脚,行动多有不便。

沈承彧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动作,略有些不耐地伸出手,“手给我。”

那语气,不羁中又带了几分嘲弄。

南宛星没搭理她,反倒抓着轿门想要借力上轿。

谁知道她只是轻轻一抓,那榫卯的轿门却脱了力,被她一把给抓掉了......

她身子向后一个踉跄,眼看红木的轿门就要正正砸在她脸上,沈承彧以极快的身法跃出轿厢,勾住南宛星腰间的玉带,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嘭’

轿门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了一层浮雪。

南宛星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沈承彧蹙眉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她,“让你上轿,不是让你拆宫车。笨手笨脚。”

南宛星在他胸口推了一把,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这宫车设计得就不合理,外搭的木质台阶一阶那么高,女子本就身矮,是要让人原地起跳上去吗?”

沈承彧白了她一眼,没搭理。

一旁蹲在地上研究掉落轿门的陌离解释道:“麒麟宫车本就是宫中专供王爷一人使用的宫车,所以各类尺寸都是依着王爷而定,王妃上轿,是会费力些。”

说话间,陌离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将红木轿门横起来,指着缺损处,道:“王爷,这轿门的榫卯处有明显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所以才会被王妃稍稍施力抓取,便脱离掉落。”

沈承彧的面色阴沉如欲来山雨之色。

麒麟宫车,是皇帝赏赐,许他独用。

皇子中,除了太子,就只有他有这样的殊荣。

这宫车平日都泊在宫中,一年也使不上几次。

既然有人费力破坏了轿门的榫卯结构,那应当被破坏的,不止有这一处。

沈承彧肃声下令,道:“把这宫车给本王拆了。”

陌离闻言大骇,“王爷?宫车是皇上御赐,破损是大不敬之罪。”

沈承彧睨了南宛星一眼,冷漠道:“已经不敬了,也不差这一下。拆。”

府卫们将宫车抬入了王府庭院,在陌离的指挥下开始对宫车进行拆卸。

这一动手,才发现问题所在。

原来这宫车的每一处榫卯结构,都被人动了手脚。

在疾驰行驶的过程中,宫车里面没有载人就罢了,若是载了人,就很有可能分崩离析。

南宛星从旁一直在看着他们拆卸宫车。

忽而,他看见一名府卫正在准备拆卸的木条缝隙处,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异样的寒光。

她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对那名府卫喊道:“你别动!”

府卫不明所以,手上动作没有停下。

在他将木条拆卸下来的一瞬,藏在缝隙处的一根银针急速向他弹射而去。

沈承彧眼疾手快,踢起一块地上的碎石,不偏不倚击中银针,将它弹落在地。

陌离想去将银针捡起来,南宛星连忙喝住他,“别碰!”

她向侍女要了一方手帕,垫着手帕将银针从地上捏起来。

银针通体散发出诡异的乳白色,并伴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南宛星登时分辨出了这是何物,便叫停了众人手上的动作,“所有人都停手,不要再拆了。”

她眉头紧锁看向沈承彧,沉声道:“这银针上面萃了见血封喉的汁液,被它所伤,极短的时间内,就会令人血液凝固,心脏麻痹,最终窒息而亡。”

沈承彧神情阴戾,眼神中弥漫出浓烈的煞气。

“用这样细巧的法子,他当真是看得起本王。”

后来,府卫们都穿上了极厚的棉服,又用铁器护面,强行将宫车彻底拆卸。

一共从里面找出来了四十九根萃毒的银针,隐藏在宫车的四面八方。

这些银针藏得十分隐秘,如果沈承彧和南宛星今天真的乘坐这辆宫车去了皇城。

那么宫车在半路解体,不容他们有丝毫的反应时间,就会被这些银针夺了性命。

看着一地的木屑狼藉,南宛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便在这时,沈承彧拍了拍她的肩膀,挑眉问她,“可是害怕?”

南宛星浅浅摇头,“我只是在想今日夜宴时,他见奸计并未得逞,反倒自己身陷囹圄时的窘迫样。”

沈承彧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他冲她颔首,有些许温柔道:“本王,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