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挨打

孟芷溪在踏进中堂前,特意把自己脸色得意的笑收了收。

又整理了一下蹦跳时,有些凌乱的碎发,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去。

孟芷溪踏进门,就看到孟扶桑那张脸上,几个鲜红的手指印,就又忍不住低头偷笑了一下。

本就被孟扶桑气得急火攻心的杜芝,见孟芷溪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有些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孟芷溪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杜芝的不满,一副讨巧卖乖地说道:“孙女这不是怕祖母待会儿累着身子吗?特意去让人找了竹节子做的鸡毛掸子……”

说着孟芷溪又回头不怀好意地看了孟扶桑一眼,然后接着朝着杜芝解释道:“孙女刚才在婢子身上试过了,这掸子拿在手里极轻,可以帮祖母省些力气。

而且落在九妹身上,就算祖母力气大了些……也只是伤皮肉而已,不会伤到筋骨!”

孟扶桑心里想着,这孟芷溪也是够狠了,为了让她受罪,竟拿无辜的婢子练手。

这孟芷溪也的确虚伪,明明就是想借机让杜芝狠狠地收拾自己,嘴里却说着只伤皮肉。

扶桑朝着她嗤笑一下,孟芷溪怕是想,让杜芝把她打个半死吧!

杜芝从孟芷溪手里接过东西,然后点了点头:“不枉祖母这些年亲自对你的言传身教,如今你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到了!”

孟芷溪拉着杜芝的手撒了撒娇:“都是祖母教导的好,芷溪只不过是在祖母身边学了些皮毛罢了!”

如果有谁敢说,孟芷溪不是和杜芝学的,孟扶桑肯定第一个不答应,她们都是喜欢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主。

都不用旁人夸她们,她们自己那些年夸自己的话,怕是用几十辆马车也拉不完!

孟扶桑听着她们祖孙俩的对话,打从心里觉得恶心。

她不耐烦地问道:“我说……祖母、二姐,你们这婆孙情深的戏想演多久?要不我坐到椅子上,认真看你们表演得了!”

杜芝刚刚稍觉出气顺畅了些,就听到孟扶桑这个小儿,又在这儿大放厥词。

她一把甩开孟芷溪搭着她的手,然后愤怒地喝道:“你给我跪下!”

孟芷溪可从没见过杜芝发这么大的火,她自然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要乖巧地站在旁边就行。

不过她的内心,还是高兴地默默地哼起了小曲。

孟扶桑这还真是,天堂有路非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她就是要看看,祖母的掸子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孟芷溪最开心的是,这下就算孟扶桑有千张嘴,怕是也再也不能,把落水的时候推到她的头上了。

即便是孟扶桑说了,祖母也是不会信的!

巧月则赶紧拉着自家姑娘,想让她跪下。

可是巧月也闹不明白,明明还生着病的姑娘,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拉不下去。

孟扶桑看着杜芝如刀的眼神,再看到孟芷溪阴险得意的眼神,一点也不害怕。

在梦里,她们不过就是两只纸糊的老虎,虚张声势罢了!

忆起生前,孟扶桑觉着她算是给杜芝跪够了!

父母离世后,孟扶桑被接到六亲王府寄养前,杜芝就是这样拿着各式的鸡毛掸子,让她学习她所谓的规矩。

一旦稍有差池,就是跪在京都孟家的小祠堂里,先不谈给吃给喝,就连一盏烛火都不曾留下。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才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

从被父母、兄长、姐姐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一夕之间就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时的孟扶桑,心里还存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

失去父母后,家中的祖宗能待他们兄妹几人和善一点,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那没有父女的孩子,才最好欺负!

因为没有父母依靠,在杜芝那里,挨打和下跪都成了孟扶桑每日必修的功课。

小祠堂里的老鼠,从最开始最小的老鼠,后来都不知道成了多少代小老鼠的老祖宗。

孟扶桑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要那样跪下去了!

跪着和孟家人讨口吃的,跪着和孟家人讨个遮风避雨的落脚处,跪着在京都孟家苟且地活着……

忆起以前的种种,无处的酸楚涌上心头,孟扶桑倔强地闭上眼,即使在梦里,她也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展现在杜芝和孟芷溪的面前。

杜芝当然不知道孟扶桑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今天这要是不狠狠地收拾了孟扶桑,就枉为孟家的当家祖母!

当鸡毛掸子落在孟扶桑的身上,她这才隐隐觉得,这好像事情有些不太对啊?

按照她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候该有人出来救她才是啊?

难道这梦还真如世人说的那般,真真假假,各参一半?

杜芝用力的挥舞着鸡毛掸子的同时,嘴里还一直问道:“你知道你错了没?……你到底给不给我跪下……”

扶桑身上是感觉到真疼,可是她还是倔强地说道:“祖母就是不公,为何二姐推我下水,却能好好地站在那儿看我笑话?”

孟芷溪本是站在原地想要看孟扶桑的笑话,可见到孟扶桑即使挨了打,还是维持着那一份孤傲,她就更是恨得牙痒痒。

她孟芷溪可是跟在祖母脚后跟长大的,这祖母就算一个冷眼,她都害怕得抖三抖。

这山野里长大的孟扶桑,不过也就才六岁,骨头怎么就这么硬呢?

当听到孟扶桑提到自己,孟芷溪赶紧把脸上的笑意收起。

杜芝这时当然不会去管孟芷溪怎么样,她继续在嘴里吼道:“我看你今天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都这样了……还断不了想害你二姐的念想……”

“还断不了想害你二姐的念想”这句话重复的在孟扶桑的脑子里回响着。

果然杜芝和李津都是最喜爱孟芷溪的,连呵斥她孟扶桑的话都只字不差。

一想到李津,孟扶桑当初对他的那些爱,又慢慢地成了恨。

如果不是李津,她孟扶桑又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孟扶桑已经分不清生前的一切,和现在的种种,到底哪个才是枕上的黄粱一梦?

如果现在的这一切都只是梦,为何她感觉背上被抽打过后的皮肤,会似火一般炙热的灼烧着;

如果只是梦,为何她的心会痛得像是被人戳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老祖宗求求您别打了……姑娘的背上已经染红了……老祖宗求求你了……”

巧月在旁边想要挡住自家姑娘替她受过,可是一脚就被杜芝踢在腹部,疼得满头冒着冷汗。

巧月不过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么重的力气?

不过她还是强忍着疼痛,一个劲儿地磕头帮自家姑娘求着饶。

余光看到自家姑娘后背的衣服上,已经浸出了一些血迹,巧月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扶桑还是笔直地站着,看到巧月那般可怜模样,赶紧朝她笑了笑:“巧月,姑娘没事,别哭了,你哭得姑娘觉得脑子都疼了!”

杜芝在听到婢子巧月的话后,这才停下了动作:“芷溪给我倒杯……”

她的话还没说完,孟扶桑就看见对面的两个人,眼神看向了她的身后。

虽然每动一下,身上就撕扯着疼得厉害,可是孟扶桑还是有些好奇的转过身,朝门外的方向看去。

一身钴蓝色的蜀锦华服,外面披着一件挼蓝色的外髦,腰间挂着精致的玉佩,脸上带着浅浅地微笑,眉宇间淡淡透露出,皇家才有的威严。

孟扶桑朝着他皱眉嗔怪道:“我这都快要被我祖母打死了,你怎么才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