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花会规则

突发意外带来的羞辱感过去,解璇方注意看清眼前公子形容。

年纪不大,皮肤有点病态的苍白。细长眉毛,高挑鼻梁,一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瞳眸,暗藏犀利如鹰隼的眼神。

乍然看没有哈利五官的惊艳,但默默立在那里,沉稳厚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再打量打量对方身上长袍,墨色虽低调,袍角却用金丝绣有团蟒暗纹。她心里有数了。后退两步,让开道路,屈了屈膝。

本以为她看清自己,怎么也要贴上来说两句的公子,稍感意外。

转动手中折扇,目光落在她黑压压的发髻上。那上面所簪首饰,配搭精心却不值一钱。

他恍然笑了笑:“姑娘是来花会献艺的舞者?”

这么问,已颇有点贬低的意思了。

云枝心头怒意上涌。解璇无动于衷,淡淡回应:“是。”

“好好跳。”

公子随口丢下一句勉励,带着从人,扬长经过她们让出的路,走上楼梯。连延回头望望解璇,脸上明晃晃挂丝可惜。

云枝气的狠狠抱住自家姑娘的裙摆:“什么人!三姑娘,他们都把你当作低贱的舞女了,您为什么不解释?”

“素昧平生,解释什么?”

解璇轻轻一笑:“况且......我不就是来献舞的吗?跟舞女有何区别。”

“可......可是......”

云枝揪着心,不知说什么好。

解璇面上飘过一抹红云:“我在你们眼里......矜贵就好。”

他视她,矜贵就好。

其余人,与她什么相干?

云枝沉默一会:“......这裙摆弄脏了,回去得找什么湿帕子擦擦。”

看到自家姑娘裙上那黑黑的大脚板印,她气又是不打一处来。

回到先前小房间,一群仆妇侍女,焦急万分在门口打转。看到两人,如同见到救星,满嘴阿弥陀佛,往里直通传:

“三姑娘回来了!三姑娘回来了!”

解璇脚刚跨进门,迎来的便是蒋氏凶狠的一巴掌。

她机敏地往后一退,蒋氏巴掌抡了个空,踉跄着前栽被侍女扶住。蒋氏气急败坏:

“明明让你照顾好两个妹妹,你这死丫头,死哪里去了?”

解璇身子轻颤,凑向解安平,一脸惶惑:

“四妹妹和五妹妹联手害我,我害怕,不敢回来......”

就势牵住解安平衣袖,嘤嘤咽咽哭诉:“求父亲为女儿做主!方才,可把女儿吓坏了......”

“你......你这小贱人!你妹妹都那样了,你还胡说......”

解姗着了道,此次花会声名受损,蒋氏五内俱焚。跟着追过来,叫嚣着还想打解璇出气。解安平重重一耳光抽过去,世界清净了。

“愚妇!”

解安平愤怒得要死,还不能骂大声:“我解府怎么就娶进了你这么个丧门星!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发疯就算了,还蠢笨如猪!”

“如今花会就剩璇儿能献舞,挽回些解府面子。你还想打伤她,令我解安平大庭广众、声名扫地吗?”

蒋氏捂着脸,泪流满面:“可、可是老爷,我们姗儿她......”

解安平此刻多看她一眼都觉恶心,命令左右:“把你们夫人还有那两个逆女,先送回府去!”

呼哧呼哧的气,转过头来,对着解璇,还得换了副和蔼可亲的脸安慰:

“璇儿,你别怕。你母亲拎不清轻重,你是识大体的。现在你那两个妹妹废了,咱们解家,这次全得靠你了。”

他略一顿,放轻声音:“你知道吗?三位皇子都来参加这次花会了。待会,你要好好跳,好好表现。若能引得三位皇子瞩目......你以后前程,不可限量!明白吗?”

“明白......”

解璇淡笑,笑意没达眼底。

“来,坐下好好休息。花会马上要开始了!”

解安平按着她入座。亲手提了茶壶,给她倒上杯茶水。同时呵斥侍女仆妇们:

“你们一个个是木桩子吗?还不赶紧过来给你们三姑娘按手按腿!这会不活泛开,待会怎么跳得好?”

一群人,蜂拥而上,揉肩捶腿,服侍解璇。云枝被挤到一边,一阵无语,只能自己去找了块干净湿帕子,给三姑娘擦掉裙摆的脚印。

等哈利带着池苒归来,看到的就是解璇如同女王般端坐椅上。连同解安平在内,殷勤地为她递茶递水,仔细赔笑。

两人:“.......”

解璇见到全须全尾的池苒,心里松口气,倒不急于问究竟了。微微垂眸,听解安平在她耳边唠叨花会参赛规则。

“一般情况下,万花楼会请身份最高的二十位贵宾当评审。每人三朵花,送给自己心仪的表演者。可以全送,也可以分送三位。最后得花数最多的,便是当年花会的胜利者。”

“但今年有所不同。”

解安平慎重地强调:“今年花会,三位皇子会参加。每位皇子手里,有十朵花......”

他上上下下打量番解璇,目中透出希冀和欣慰:“璇儿,努力一把!哪怕你只能博来他们手中一朵花,也可叫咱们解府,大大露脸一回!”

听着他叽叽歪歪,哈利神色,些微不快。解璇注意到了,出声打断解安平话头:

“我知道了,父亲。花会好像开始了。”

解安平闭上嘴,坐到窗前主位。听着外面鼓乐齐鸣,悠扬宏亮,他拍拍先前蒋氏坐的位置:“来,璇儿你坐这个位置来,看得清楚。”

解璇踟蹰一下,慢慢起身,换了位置。斜眼瞧向解安平祥和亲切的侧颜,心里一阵迷惘。

曾经......她是多么盼望能得到这个人慈爱的一眼,温和的一问。

然而,前生直到被这个人送给他顶头上司,活活打死,一卷破席扔到乱葬岗......他,也吝于施舍只字片言。

这个人,这种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庄重正气的面具下,掩盖的只有他一颗极端冷酷、极端自私的心。

她视线模糊飘向窗外。

舞台上,一群娇娥身着七彩羽衣,伴随一名淑女琴音,正翩翩起舞。

她们身姿曼妙,婀娜婉转。把花会气氛,烘托至高点。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

眼里面残存的彷徨、悲哀、痛苦......种种杂念悉数淡去,最后,只剩黑洞洞的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