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谁补的衣裳
回来后，云枝没把这话对继续忙碌记账的解璇说。
解璇沉浸在初学做账做正事的氛围中。准许小芹赎身，于她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人手不够，活儿调换，自有云枝和含烟负责操心。
含烟听说后却不大开心。
叨叨说云枝：“三姑娘太好性儿了，这么没道理的事，你也不知道帮忙拦着点！”
“今儿放了小芹这丫头不打紧，倘若明儿又有小兰、小翠那些丫头，求到三姑娘跟前，放还是不放？”
“放了也就罢了，三姑娘还倒贴银钱把人送走……”
含烟越说越来气，恨不得冲去三姑娘跟前，把人吼醒！
“这样开了先例，三姑娘以后还怎么管理这院子？”
“含烟姐姐，你小声些。三姑娘也是念着小芹对付贺妈妈有功吧？加上……”
云枝苦瓜着脸：“加上三姑娘若不是这样心慈大度，你我现在，怎么可能以自由之身，仍旧受庇护于解府后院呢？”
一句话，成功让含烟沉默下来，没了刚才的愤怒。
过了好一会，她苦笑起来：“也是……三姑娘什么脾气，外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了解吗？”
望了望主屋方向，拉着云枝，走到更加角落的地方。
“三姑娘倒贴钱放奴的事，你不要说出去。有人问，你就说小芹家里，是用十倍的钱，赎小芹回去的。”
“以免有些不安分的人，又生出歪心思，去给三姑娘添乱！”
“我明白。含烟姐姐，还是你想得周到！”云枝点头。
“三姑娘这性子……”
含烟犯着愁，为解璇焦虑：“以后若嫁进大户人家，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主母，管理下人呢？”
她们都很清楚，解府从小到大，就有意识地没让解璇接受当主母的教育。加上三姑娘出生即丧母，家务俗务，一窍不通。
她们也只是身份低微的婢女，对此除了眼睁睁地看，无能为力。
事实上，含烟知道的这些，还是以前服侍那几任主子，大概、也许，这么总结出来的经验。
两个人在私底下，叹着气，为解璇操心，解璇并不知道。
她花了足足一天时间，把单据整理出来，记录成一本账簿。
虽然凌乱不怎么清楚，至少总开支的数据，她没有算错。
账簿显示，哈利到目前为止，应该已花掉三万五千两银子，剩余五十六万两左右的银子。
空间里的粮按平均粮价算，一两银子两到三石米，差不多也有七万余石粮。
至于药材，简单的草药好说，贵重的，可遇不可求。
解璇另外设了一本账簿，准备明日再记录药材。
伸一伸懒腰，让云枝把饭菜送进来，给哈利留了些当宵夜。
云枝帮她收拾桌子。
她识字不多，对于三姑娘忙碌的成果，她既看不懂也不感兴趣。只是小心地收妥在抽屉里，便于三姑娘下次再拿出来使用它们。
解璇吃着饭，望向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想起小芹，随口问：“已经把小芹送走了？”
“送走了。我和含烟姐姐商量，还从小库房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常管家交去报备。常管家说，三姑娘的下人，想怎么打发，全凭三姑娘做主。”
解璇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瞧了云枝一眼，失笑：“还是你们两人想得周到。我只想着就五两银子，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没考虑那么长远。”
云枝含笑道：“三姑娘心善，也是我们的福气。”
“我不是心善……”
解璇眼神一闪，没把这句话说下去。
对于云枝，她是补偿上辈子的亏欠。对于含烟，施恩图报居多。
至于小芹，有奖赏的意思。更多是觉得没什么用了，自己又不喜欢身边人多，放了便放了。
所以，云枝和含烟怕是把她过度美化了。
没有哈利的出现，她现在一定因为仇恨，面目全非。哪会如此善待身边人。
……
天亮得越来越晚。
立冬后的院子，似乎更安静了些。
解璇惦记着没做完的账簿，起身很早。
云枝拿来两件不同颜色的厚底子大衣裳，解璇选了那件碧蓝的。
因为她觉得这种色特别接近哈利的瞳色，所以越来越偏爱。
云枝服侍她更衣，解璇随意整理衣裳上的褶皱。
当她手指触摸到衣角边缘时，忽然察觉到有些凹凸感。先以为是绣花的原因，没有在意。
可突然反应过来，那地方不可能有绣花的，便捏着衣角，提起来看。
只见簇新的衣裳，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条刮花的缝。虽然已给同色丝线细细补好了，但不可否认这件衣裳多了个补丁。
云枝此时也看到了那个补丁。
“还是换另外一件吧。”
解璇皱着眉，把穿好的衣裳又脱下来。
不是她矫情，身为闺阁千金，穿这种明显打补丁的衣裳，被人发现，会成为别人口中一辈子的笑柄。
以前被蒋氏苛待，也不会明目张胆给她打补丁的衣裳。最多是颜色老陈，质地粗糙，甚而半新不旧的。
打补丁，实在是太磕碜了。
云枝脸涨得通红。
一边帮她换衣裳，一边纳闷地说：“这件衣裳，新做不久。明明才穿过一次，怎么就破了？谁还帮着补好了呢……”
大约是自觉失职，声音不大，只能算呢喃表示疑问。
解璇与她相离切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解璇敏锐地捕捉到这话中蕴藏的巨大信息。拿着木梳子的手，顿了顿。
“云枝，你是说……这补丁不是你补的？”
“不是。”
云枝局促不安：“三姑娘，您知道，即使我要补，也会想办法绣朵花在上面。至少，让外表看起来不像补过的样子。”
“是的……云枝你的女红那么好，这补丁哪怕针脚再细腻，一眼也能看出补过的痕迹。”
解璇拿起带着补丁的衣裳，翻来覆去地看。
越看，心里那抹异样越挥之不去。
“云枝，你方才还说……不知道这件衣裳破了？”
见云枝点头，解璇的脸色，一点点阴暗下来。
“这件衣裳，你是怎么收到衣柜里面的，记得吗？”
她怕吓着云枝，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询问已经惴惴的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