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骑铁门

就见身边那人闭着眼睛,两弯浓密的睫扎在脸上,煞有介事念念有词:“早考晚考早晚要考,早过晚过早晚要过,树仙保佑,保佑徐羊考得都会,蒙得都对,做得都对,逢考必过……”

徐羊:“……”

冬夜的风其实已经很凉了,头顶浓黑的树冠在幽蓝的天穹下簌簌作响,不远处跑道上的路灯在空中划出一个橘色的、雾蒙蒙的圈——

而身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古怪戏谑中竟透出了一丝难得的正经。

就……还怪不习惯的。

徐羊揣了揣兜里那剩下的半颗汉堡,吸了吸鼻子。

多少年了,她和他分开都多少年了——说不怀念是假的,毕竟这也是她正正经经的初恋。

不过,没有结果的恋爱……真还不如不开始,好浪费时间。

过来人徐羊,觉得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不该再受什么当下氛围的荼毒。不过年轻好看的男孩嘛,看了也就看了,毕竟谁不热爱青春美好的肉体啊。

无论多大年纪的男人,永远都喜欢18岁的姑娘,

这一点,女人其实也一样。

这么一想,徐羊就觉得自己眼下的心情波动,没啥了。

就是这神拜也拜了,但稀里糊涂耽搁的这好一会功夫,女寝三号院10点半的门禁,大铁门关得相当精准且无情。

徐羊无望地拽了拽那大铁锁,一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到底没忍住,回头瞪了那始作俑者一眼——

要不是他拽着她非要去拜个什么劳什子树精,她也不至于会赶不上门禁。

赵屿讪讪地抓了抓后脑勺。

“不是,这女寝关门都这么早的么……”这人一脸心虚,没话找话,左瞅右瞅。

徐羊不想理他,他们学校是个奇葩,女生实行圈养,男生则是放养——你白天当然不懂夜的黑!

“同学同学!”徐羊扒着大铁门,跟里边一个路过的女生求助,“麻烦你,跟薛姐说一声,帮忙开下门,我真的是有事……一时给耽误了……”

“薛宝钗?”

薛宝钗,是女生们对她们女寝三号院“院长”大姐的“爱称”。

女生一脸拒绝地摇头,“她今个可是刚贴的通告,晚上十点半后封门,谁求也没用。天王老子来都不来。你不知道?”

徐羊:“……”

其实她知道,毕竟大铁门门口白纸黑字的通告还崭新地嚓嚓响呢。

女生对她抱之同情的一瞥,扭头走了。

徐羊一张脸丧气地快跌到脚面了——

事已至此,实在不行,只能去大教室熬通宵。

就是眼下天气虽冷,但学校还未供暖,大教室宽敞到四通八达,想必熬一宿定是很“透心凉”。

徐羊叹口气,整了整背上的书包,正准备扭头去大教——然后又被一把薅住了。

她忍无可忍,都有点咬牙切齿了:“你又干嘛?”

对,是又。

拜他所赐,今晚上都甭想睡觉了,他还想整啥幺蛾子?

却是赵屿不由分说,虎口扣得她手腕死紧,拽了人扭头就走:“放心,不绑票不撕票。麻溜过来。”

几分钟后,徐羊看着眼前同样紧闭的两扇铁栏杆门,忍不住又想扶额。

她们女寝三号院和坐落在三号院东南角的教室楼的确共用一个偏门——但偏门也是到点上锁的呀。

否则还能留个小门不成?那门禁还有啥意义?

这个棒槌……

徐羊实在不想跟棒槌废话,却是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赵屿晃了两下铁门,伸手从她肩头扒下书包,往胳膊上一撩,人已经窜了上去——然后,就跟个峨眉山的猴子似的,三下两下就翻过去了,三两下就落地了……

两个人之间现在隔着个铁栏杆,他在里她在外——那人把她的书包往地上一搁,冲她拍了拍掌心:“来吧,翻过来,我接着你。”

徐羊:……

说实话,翻过去,的确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否则,熬通宵什么的,对身体也不好——她芯子里那个年纪已经是开始注重养生的阶段了,即便现在生理上身体是够年轻了。

但,熬夜对皮肤也不好啊,还会掉头发……

问题是,得翻得过去……才成啊~~~

几分钟后,徐羊跨坐在铁门上方,深刻体会了一把“骑门难下”是种啥滋味。

她被这个棒槌一激,居然还真就摩拳擦掌地爬上来了,但胆气和勇气只能维持到现在——再往下,她腿没那么长,又不信任自己的身手,实在不敢继续再往下翻……

徐羊觉得自己小腿肚子,已经在拧着筋的开始打转了!

不行不行,年纪大了,心理素质都不行了,眼晕……

赵屿在下边仰着脑袋,语气中不乏幸灾乐祸:“您老倒是下来呀,坐那看风景那?”

倒怪尊老爱幼。

徐羊憋了又憋,憋了又憋,终于没出息地小声:“我不敢……”

我不敢下。

赵屿咧嘴笑了,特别特的不怀好意——徐羊就见下面一片乌漆嘛黑里白牙一晃,然后身下铁门哐哐地晃动起来,她手脚并用的忙扶稳当了,再一抬头,那厮一张脸已经又戳在眼前头了……

赵屿掌心卡着她一只手臂:“来吧,娘娘,小的扶着您下,保管跌不着您摔不着您。”

这家伙居然又爬上来了!

不过,眼下情形,徐羊只能是啥想法都木有——毕竟好好一介青春少女,挂铁门上也不像那么回事。

于是,两人就跟两大壁虎一般,徐羊借着赵屿的保护慢慢往下挪蹭——挪到一半,赵屿往地面一跳,朝她张开手:“行了,跳下来,我接着你。”

徐羊:“……”

瞅着还怪高的。

“姑奶奶,有我接着您,怕啥?放心吧,保管连根草都不会踩弯!”

赵屿个头高挑,肩宽腿长,接个徐羊是没啥问题。可徐羊心里别扭,总觉得,还是得跟这厮保持距离的好。

行吧,方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下一时间又迟疑不决起来——徐羊也觉得,自己是怪别扭的。

这年龄增长带来的淡定人设呢?

咋一对上这厮,就不管用了?

赵屿也是个人才,瞅着她挂那纠结,干脆了当地一拍手:“得,那您自个慢慢下吧。”

说完,居然拍拍衣服,一点艮都不带打的,转身就走。

徐羊只想破口大骂,却只来得及“嗳”了一声,登时心一横眼一闭,一松手就往下跳——

然后,她落去了一个怀里。

那怀抱热烘烘的,充斥着一股即熟悉又遥远的味道——那是属于大男生的气息,甜香的是雅霜的余味,有些呛的则是烟气的味道,混杂着冷冽的空气和富有温度的呼吸,以及衣领间、胸口处,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气息。

徐羊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这味道太久违了,但她居然一点都没忘,只觉得熟稔至极。

难不成,自己还是个痴情人设?

特别是罩在她脑袋上方的,那张脸——难得的没有戏谑也没有嘲笑,只一双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望着她。

“还行吗?”

他声音很轻,嗓音喑哑,像耳语一般——语声擦着徐羊的耳际钻入,拨得她心下一抖。

KAOKAOKAO!!!

晚节不保!

和预设偏差!

徐羊双手一推,把人给推了出去,连忙站稳了,胡**了两把头发,又掩饰的低头去找自己的书包,扶正书包上的水杯,一系列动作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吱了一声:“谢了啊。”

对方“嗤”了一声,算是回应。

徐羊拎着肩头的书包,本还想淡定从容些的,却咋也从容不了,干脆逃也似的跑了!

TNND,她边跑边还在腹诽不已:徐羊你个没出息的货!

掉价掉价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