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为什么,明明都是洗漱睡觉的档空了,徐羊却是心虚得厉害,老觉得心神不宁——连去盥洗室刷个牙,都忘了带牙膏。

她摇摇头,转回寝室去拿牙膏。

一个女生呜哩哇啦冲进盥洗室,险些撞到徐羊——却是连瞧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扒着门框,气喘吁吁:“快!湖、湖边,有人跳湖了!!”

整个盥洗室惊呼声一片!

有人大声问:“现在?”

“就现在!”

徐羊愣了,冥冥中一种可怕的预感疯狂叫嚣而来,像被从天而降的大锤一下砸去耳边,震得她手脚发软,像下了锅的面条,一时都提溜不起来。

她不知道身上的力气是何时找回来的,等她冲到走廊,走廊里早一片纷纷攘攘,得到消息的女生们都在往外疯跑——

徐羊随手抓住一个,一开口,嗓子居哽到生疼:“是谁,谁跳湖了?”

“听说是个女生,女寝五号院的——”

五号院……

学校的湖边永远都这么的黑,最近的路灯距离岸边也有几十米远——人群密密匝匝,全部簇拥去一个方向。

乍暖还寒的三月初,湖水刚刚破冰,如果真有人掉去了湖里,可想而知,后果会是什么。

远处隐约传来120尖锐的呼叫声,围绕在湖边的大家却大都闭嘴不语,每个人的脸都隐藏在黑暗里,背后的路灯像一颗独眼,把人的轮廓勾勒成一个又一个沉默的黑影。

徐羊喘着粗气挤在人群中,窄小的胸腔似要炸开。

她一边想着:不会的不会的,一边心脏却被攥在魔鬼的掌心中,肆意捏弄,随时下一秒就可以被捏爆。

不会的——她告诉自己。

身边有女生哭起来,无助地捂着脸。

但大多数人,都在沉默不语。

徐羊继续往前挤,没头没脑,凭着一腔莽撞——终于,她看到了躺在岸边的、那滩湿淋淋的轮廓。

没有月的深夜,几个手电筒的光应急地聚焦在地面上。

即便只一眼,徐羊就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人是谁——她高高的卷发马尾已经全都散开了,遮住了脸,乳白的衣裙上,还挂着一滩红艳艳的颜色,像血。

有人趴在那里,浑身都湿透了,指尖苍白,埋头做心肺复苏。

有老师模样的人试图让周围的人散开一些:“别围得这么近,给出空间,空气需要流通!”

空气是冷冽而令人窒息的,全都凝结去了一处,根本不会流通。

每个人都紧紧抿着嘴唇,肃穆到分辨不清神色。

脚步声嘈杂,是穿着蓝色制服的120人员,人群终于响起了希翼的嗡嗡声——120的人接手了工作,先前做心肺复苏的那个人,几乎是一下瘫倒去地上。

很快,120带着生死未卜的落水者,离开了。

老师模样的人随车走了,人群渐渐散去,有人想去搀扶那个瘫在地的人,但他连头都没有力气抬起来,只虚弱地摆了摆手。

徐羊慢慢走去他身边,看他胸口起伏,一声咳过一声。

她嘴唇不住在抖,她叫:“赵屿。”

赵屿慢慢抬起头,眼球充血,一开始,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但渐渐地,他看清了,看清楚了她苍白的面色,失血的嘴唇。

他笑了一声,声音嘶哑:“都不过来扶一把吗,实在没力气了。”

她走过来,双手抓住了他湿漉漉又的袖子。

赵屿浑身冷的骨头里都在冒着寒气,却是此刻透过衣料,觉得她的掌心,比冰还冷。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跟前——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和从前毫无二致,楚楚动人。

“徐羊,”他喘息着贴近她,手指捏紧,“你知道方红豆,为啥会跳湖不?”

她浑身都在战栗不住,离得这么近,他甚至都能听到她牙齿在咯咯作响。

“奇怪吧?”他竟是笑了,把她的手腕捏到死紧,“她跑来找我,问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这话问得……”他吃吃乐,抹了把脸,“特没头没脑是吧?”

的确没头没脑,却他偏偏听懂了。

徐羊紧紧闭着嘴唇,不吭一声,眼泪就含在眼底,下一秒,就能尽数滚下来。

“所以,徐羊,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屿一字一句,“方红豆跑来问我了这句话,然后,人就跳了湖——”

他伸出手指,指着黑洞洞的湖面,“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攥得她很疼很疼,徐羊终于掉下泪来:“我不知道……”

她突然崩溃,捂住脸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无比的胶着紧张无措后,此刻,在他面前,是**的溃败:“我、我气她害我被冤枉作弊,我就是想、想恶心恶心她……”

是,别人家的重生从来都是有仇报仇潇洒无比,她也不过是,想扳回一局,想叫欺负她的人,受些惩罚。

但她从没想过要害死人,从来没有。

她甚至,在方红豆红着眼圈跑出KTV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徐羊浑身抖个不住,张着嘴,眼泪噗噗而落——赵屿似是愣了,他张开手,似乎想拥抱她,却被一把推开!

“所以呢?”

她咬着牙,扬起了苍白的一张脸,“方红豆跳湖,跟我有什么干系?是她心理脆弱!是她自作多情!她害我被冤枉作弊,如果我当初也去跳湖一死了之——赵屿,你也会为了我,这么去质问她吗?”

徐羊脑子嗡嗡作响,话从唇齿边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和思索。只凭一股意气,一种迫切想把自己挣脱出罪恶感的欲念。

“她会怎样?”

“她也许连滴眼泪都不会掉,只会幸灾乐祸,只会唏嘘下我的脆弱,跟人感叹下这么年轻为什么偏偏就这么想不开呢?”

“始作俑者就一定会得到惩罚吗?”她问。

“不会!”

她眼中燃起两蓬小火苗,“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立场,替她来讨伐我?”

他就站在她面前,路灯在他的身后,像一只孤独的眼睛。而他,整个人埋没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唯有呼吸沉重。

“徐羊,你,”他声音很轻,轻到一种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