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达成共识
三人没说话，显然这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栾云飞并不要他们说些什么，也无需他们提问，接着说道：“本案的关键人物是吴墉，他现在也关在云梦古城的大牢里。据说，两个案子有可能会并审。从莫少阁领调查军粮案开始，吴墉便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你们不知道，光是军粮这一项，几年间吴墉就贪污了数百万两银子，而这些银子，想要审是审不出来的。”
“这么多的银子，打西梁的军费都够了！”符羽咬牙道，“明知道他贪了那么多的银子却为何审不出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栾云飞道：“因为这些军粮的拨运，走的是吴字号的粮店，而账走的是吴字号的钱庄，京城吴字号的大掌柜正是他吴墉本人，同时他也是吴字号的总账师，这左手倒右手的买卖，自己做账自己销账，况且吴墉号称京城第一账师，据说他做账的门道很多，别人就算是拿到了账本也看不明白，别人没法查，只能是他自己供出来，可你们也不想想，一旦供出来的话，那便是死路一条。”
符羽骂道：“该杀！”
江川则略作沉思，缓声问道：“栾总教习是要我们去查账本找线索？”
栾云飞：“我对你们了解过，青州站考试的备用卷，据说难上了天了，可就是那场考试，你们两个，一个第一名一个第二名，我想或许你们能从账本中看出些门道来。”
江川飞快地用眼神与符羽交流了一下，然后一起看着栾云飞。
栾云飞：“可惜账本目前并不在我手上，所以这条路若行不通的话，就只能想别的法子将他绳之以法。”
一说账本，丁牧云便打起了哈气，她本就大字不识几个，连正经账本都没见过，更别说什么查看账本了，怎么看这些事情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她那张小嘴哪有消停的时候？
丁牧云嗤笑：“栾总教习，你不该当着我的面说银子呀，你一说银子，我这脑子里就光想着银子，连转都转不动了。”
“那就不说银子，说说人命。”栾云飞紧接着低低叹了口气，“八年前利州水灾，吴墉要是能早一点把赈灾的粮食运到，及时发放给到利州灾民的手里，或许那场水灾，就不会饿死上万人。”
江川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觉已经咬牙，他思量了一会，转目朝丁牧云看去。
丁牧云是利州人，闻听此言，脸色已变，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整个人似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恍惚间，似回到了八年前……
滔天的洪水中，八岁的小女孩紧紧地抱着一根木头，如一叶浮萍在激流中漂浮……不知过去了几天几夜，就在她即将昏死过去的一刹那，隐约间，她听到远处一个疲惫的声音在叫着：“快看，那根木头上有人，是个小丫头……”
醒来是在第二天，睁开眼时，清晨的阳光从破旧的幄账透了进来照在脸上，进门的大婶，见她醒了，赶紧喂了她几口刚打来的稀粥，就这样，她活了下来。
从大婶的嘴里得知，原来这里是灾民营，她是叫官差从洪水里捞了上来的，而此时距离洪水当日，已经过去了五天。
原本以为，到了灾民营便能活命下来，可后来才发现，这里才是人间地狱。
因为朝廷赈灾的粮食迟迟不到，开始时每日早晚都有稀粥，后来一天只有一碗，再往后便只能维持两日一餐，每日饿死、冻死、病死的灾民不计其数。
灾民营里都是等粮的人，没有粮食，便没有命。
天还在下雨，河水还在涨，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每日从营地里拉出去的尸体，几牛车之多。
女孩在饥饿中昏昏沉沉地睡去，又昏昏沉沉地醒来，这日深夜，她再次醒来时，闻到了从旁边的幄帐中飘过来一股奇特肉香，那香味让她的心脏瞬间跳快了一倍，她以为是赈灾的粮食到了，强撑着爬起来，闻着香味，走出了幄账。
多年后再想起来，还是觉得那晚太过于安静，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远远的呜咽声，其他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闻着香味，一路摸索到不远处的那个幄帐边，忽听得里面的人正在小声地议论着：
“……汤都倒进河里了？”
“放心吧，都倒了，一点儿不剩下。”
“那我就放心了，幸亏那些饿死鬼都睡着了，要是醒了一准跑过来跟我们抢肉吃。要说这活人的肉，就是他妈的香，可一旦死了之后再煮，就他妈的臭了。所以说改明咱们还得是吃活人的肉，要想味道好，还得是年轻点的，上了年纪的肉也不好吃，又酸又柴的，也就填饱肚子。”
“欸，叫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几天前隔壁幄帐里来了个小丫头，长得细皮嫩肉的，我看她快不行了，不出三日保管就得饿死，与其等她死了之后，拖去乱葬岗叫野狗吃了，还不如让她进咱们的肚皮，祭一下咱们的五脏庙，哥几个，明天晚上等她睡着了之后，咱们还是老法子，先迷晕，再将她拖出来宰了吃肉……”
女孩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吓得双腿打颤，惊慌失措间竟不小心撞在了身后的树上，引起了里头人的警觉，“噗噗”两声，灯灭了，几条黑影冲了出来，月色下，如凶神恶煞一般。
女孩吓坏了，躲在草垛里一动不敢动，那些人急惶惶找了一圈，幸好从树上跳下来的狸猫，才把他们送走。
草垛里的，浑身打颤的女孩闭上了眼，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哪还敢再在灾民营里呆下去？她甚至没敢回幄帐，看见停在路边收尸的牛车，便爬上牛车，混在尸体里，躲过了巡逻的官兵，运了出去……
再次醒来时，是在乱葬上将死之际，叫一个来此念经超度的尼姑发现了，将她背了回去……
当丁牧云从回忆中醒来时的那一刻，平时飞扬跋扈的少女，竟红了眼，神色里都是憎恶。